“诶我去,可算忙活完了。”
就在这时候,贵哥从饭馆里走出来,顺手“呼啦”一下将卷帘门拽下来,朝着我憨笑:“让他们仨睡吧,昨晚上给我这儿的啤酒、白酒全造完了,这几年他们跟着你是在酒厂里干活嘛,一个赛一个的能喝。”
我老气横秋的吧唧嘴:“年轻人嘛,喝得快、挥发的也快,正常。”
“整的好像你多老似的,怎么着臭小子,我听咚咚说,你打算收编我啊。”贵哥“噗嗤”一声笑出声,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递给我一支,自己点燃一支,随即将空烟盒揉成一团,随手抛出去,眨巴眼睛道:“这是底子厚了,准备扩军呗,说说吧,打算拿啥收买我。”
我掏出打火机,殷勤的替他点燃,小学生看着老师一般的讨好:“那得看贵哥你需要啥。”
贵哥长吐一口白烟,笑盈盈道:“我啊,我什么都不缺,见过玩过的也比你想象得多,你的条件够呛能打动我”
“去尼玛的,王八蛋!全身王八蛋!凭什么啊,凭什么老子总是倒霉!”
话没说完,不远处那个靠着啤酒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男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挥舞着双臂,闭眼朝天咒骂,那副愤怒的模样,就好像恨不得把天上掠过的飞机全都喷下来似的。
贵哥扭头看了一眼,随即熟络的打招呼:“老凳子,你咋还没回去呢。”
“回他妈哪啊,房东把我撵出来啦,厂子里不要我,说我特么有纹身!”男人扭过来脑袋,眯缝眼睛撩起自己左胳膊,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青色“恨”字刺青,气呼呼的嚎叫:“阿贵,你说这叫纹身吗?我们厂里那群小青年一个个满背、满大腿的没事,凭什么把我开除了。”
“嘿,社会有社会的规矩,工厂有工厂的制度,开除了换个地方再上班不就得了,没必要因为这点破事气着自己。”贵哥笑了笑,回头朝我道:“给我来支烟。”
我将烟盒递给贵哥,贵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那个男人的跟前,递给他一根烟,随即帮忙点燃笑道:“你说你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什么没见过,什么看不透,跟现实较什么真,就像你昨晚上喝酒时候说的那样,现实不就是个游泳池嘛,会玩的弄潮耍浪,不会玩的坐在岸边瞪眼,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去吧,实在不行,回头我帮你再找份工作。”
“工作个鸡八,我完了。”嘴角叼着烟卷的男子突然间“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儿子检查出来尿毒症,需要换肾,你知道一个肾多少钱吗?我老婆在电子厂打工,前几天眼睛检查出来有问题,也被辞退了,操他妈得,你说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样,老子不就是年轻时候在外面混过几天吗,至于这样整我不!”
一边吼叫,男人一边“啪啪”猛扇自己嘴巴子,贵哥忙不迭的拦阻。
挣扎中,我看到那男人的手臂上全是深深浅浅的刀疤,脖颈往下也有一大片若影若现的青色纹身。
看到这儿,我对这个男人的经历几乎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或许年轻时候的他,像极了现在的我们,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也曾傲视群雄,又或者桀骜不驯,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得不褪去了痞气走向成熟,可在成熟的过程中,他又饱受生活的摧残,所以此刻才会变得歇斯底里。
几分钟后,男人总算暂时性的稳定下来,贵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慰:“老凳子啊,人活着就是希望,有希望什么都能变成现实。”
“没希望啦。我他妈什么希望都没了。”男人“噗”的一声擤出来一把大鼻涕,声音沙哑的摇头:“我自己也胃癌晚期,本来想着努力给儿子赚点钱,甭管好坏咱们把病给治好,可他妈现在啥都没了,阿贵啊,你帮我买点老鼠药吧,我想死。”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啊?”贵哥绷着脸训斥。
“怕,活着真特么不易。”男人点点脑袋,指着街上路过的那些上班的小男女们苦笑:“我像他们那么大,开奔驰坐宝马,天天换着姑娘耍,有钱的时候怎么玩都不尽兴,可住几年监狱出来傻逼了,文凭没有、技术不会,除了卖苦力啥特么都不懂,现在连苦力都没人要了。”
“老凳子啊,你也是辉煌过的人,肯定比我明白,商场也罢,江湖也好,看错宝、押错注,赌输了就是输了,秦琼买马杨志卖刀,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死马落地,老骥伏枥,英雄迟暮当年勇,旧时风光不再寻。”贵哥咳嗽两声道:“既然不怕死,那就找点不怕死的工作,你如果真乐意,我给你介绍个老板,钱有的是,关键是你肯定没命花,你自己斟酌斟酌,如果是为了自己,下午你可以来我这儿打零工,工厂给你多少我给多少,如果是为了家里人,那就得丢出去点啥,比如你自己。”
说着话,贵哥突兀昂头望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