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和李俊峰在车站里聊了很久,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或者我们两人都变了,一晚上我俩吵了不下五次,而且回回都是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
临分手时候,我拽着他的胳膊,诚心实意的开腔:“疯子,你现在满眼戾气,瞅谁都像是杀父仇人,这样下去,真的容易出事!”
李俊峰沉默好半晌后,苦笑着指了指自己后脊梁的纹身图,随即套起来衣裳先我一步翻出车站,然后快步朝街口走去。
我杵在原地盯盯的目视他走远,起初我还以为他是想告诉我,他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直至很久之后我才理解他这天晚上指后背纹身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他的恶连佛都度不了。
分手以后,我握在原地又抽了一支烟,这才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爬出车站,打了台出租车赶往温婷住的“金品小区”,不管怎么说明天她爸要出殡,今晚上不露面确实不太合适。
来到小区里,吹拉弹唱的班子已经消停,帐篷搭建的灵堂外,堆满了纸人纸马,还有不少花圈,孟胜乐、苏伟康和刘洋正蹲在门口说话,见我出现,哥仨立马围了过来。
“身上伤好点没有?中特说你没去他那换药啊?”孟胜乐瞪着腥红的眼珠子望向我问。
看的出来他这两天绝对也没睡好,眼珠子里遍布血丝,头发油漉漉的,眼角还夹杂着小米大小的眼屎,说话声音又干又哑,我皱了皱眉头问:“我的伤不碍事,夏天恢复快,你这是几天没睡了?俩眼熬得跟什么似的。”
苏伟康翻了翻白眼嘀咕:“婷婷几天没合眼,他就跟着陪了几天的膀子,下午咱应聘完,我让他睡会儿去,这傻犊子说啥要陪在婷婷身边,这会儿人家娘俩睡着了,他又瞪着傻眼失眠了。”
我挺无语的拍了拍他肩膀说:“兄弟,搞个对象不至于把命都搭进去,身体是咱自己的,去车里眯一会儿吧。”
孟胜乐夹着烟卷,叹了口大气:“睡不着,心情烦躁,跟来大姨夫似的烦。”
“因为点啥事啊?”我好奇的蹲在他们旁边问。
刘洋好笑的摇摇头说:“心里不平衡呗,下午婷婷一个同学也不知道是邻居过来,小伙长得挺帅的,跟个韩国明星似的,婷婷跟人说话的态度稍微有点热情,这就成他心病喽。”
孟胜乐很上火的摸了摸嘴边泛起的火疖子嘟囔:“朗哥,你说我以前也不是没搞过对象,咱身边从来不缺女孩子追,为啥这回就跟神经病似的,那么认真呢,不跟你们扒瞎,看着温婷哭,我心会跟着一块疼,看见她笑,我嘴角也会跟着不由自主的一起翘。”
我顿了顿,莫名想起了王影,思索几秒钟后说:“走心和走肾的差别,真心喜欢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没得到的时候想拥有,拥有以后怕失去,失去之后怕回忆,反正就甭管怎么做,心里都不会得劲儿。”
孟胜乐胡乱抓了一把头发呢喃:“操,你别说还真是这样,我现在只要一看见男的跟温婷说话就烦,而且是咬牙切齿的那种烦,麻痹得,爱情啊爱情,关键我还没胆子跟人表白,你说操蛋不操蛋。”
“爱情啊爱情”我同样感慨的长舒一口气。
爱情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谁都能拥有,谁也都能抛弃,你越珍惜,在对方眼里却反感,你抓的越紧,往往越容易破碎,恋爱中的男女渴望被束缚,却又总是向往自由。
我们哥几个正感春悲秋的时候,江静雅猛地从灵堂里走出来,瞪着一对大眼睛走到我旁边轻问:“王朗,你没事吧?听刘洋说,你被人打了,要不要紧啊?”
我仰头看着她笑了笑说:“皮糙肉厚,专业抗揍。”
这两天看来没睡好的不单单是孟胜乐,江静雅估计也没怎么合眼,本来挺灵动的一双大眼眸变得黯淡无光,皮肤好似也嘈杂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子气质变了,不再像以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来温婷家经历了一次大劫,也让这个同样家室优越的姑娘成熟了不少。
走到我旁边,江静雅的嗓门微微提高:“呀,你脑袋上这么多小伤口?”
“天气太热,我特意找人开了两个洞,方便透气。”我仍旧满脸堆笑的摆摆手,然后问她:“你怎么不睡会呢?这几天都没回过家吧?”
“回去换了一次衣裳,你难道没发现吗?”江静雅指了指自己身上淡白色的连衣裙撇嘴说:“难怪刘洋和苏伟康都说你这个人特别粗心大意,这么明显的改变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