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相当一部分人命,要记在互相残杀的账本上。“你的目标可不好杀。”烈木也往后看了一眼,“若被旁人知道,不仅本地修行者与你为敌,连山庄的玩家都不会放过你。”重傀操纵不易,却是修行者最大的凭恃之一。只要是对抗妖族的势力,都会力保圣人安全。烈木接着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条件?”“我杀人时,你也要帮忙。”燕三郎眼都不眨一下,答得痛快:“好!”同行这么几个时辰下来,他已经看出烈木是个好帮手。燕三郎识人的方式是观其行、略其言,烈木在自己的世界显然也是强者。于是他接着追问:“你进游戏多久了?”“自游戏初开,我就进来了。”“怎么没有自成一方势力?”燕三郎击退一头妖怪,“以你的本事,应该不难罢?”“我的敌人已在明处。”烈木话里杀气凛冽,“我就最好躲在暗处。”燕三郎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这人和他的想法,实是不谋而合。玩家初入游戏都没有根基,想组建势力最便捷的法子,就是借用自己从前的名气。但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知道他附着在哪个皮囊里,是什么身份、地位了。比如迦棱天。这就令自己站到了台面上,明晃晃供人指指点点,搞不好还会被放冷箭。烈木和燕三郎进入游戏另有目的,不全为千年修为而来,就宁可舍弃名气带来的好处,也要暗中杀人的便利。“看来你的敌人甚是强大。”少年又道,“也是阿修罗?”烈木“嗯”了一声。燕三郎也不再言语。杜寻在一边旁听,这时突然道:“距离绿洲还有七里!”他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修行者原本都杀得气喘吁吁,听见这句话突然就振奋起来。无论再怎样惊心动魄,这段路程已经过半,希望就在前方!就在此时,队伍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啸。即便对修行者来说,这啸声几乎冲破耳膜,震得心尖儿都发麻。其中包含的宏大、暴戾仿佛要在脑海里回荡个三天三夜。对这支队伍来说,最关键也最可怕的一点:它绝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并且由远及近,速度快极了。众人捏紧兵器,杜寻已经失声道:“不好,大妖追上来了!”贝长老脸色大变:“戒防,戒防!‘幽胜’到中段来,旬波大阵准备!”先前这支队伍的战斗已可说是舍生忘死,经历最初的混乱之后,修行者在搏杀中渐渐寻回章法,队伍的前进也逐渐有序。他们就像急流中前进的孤舟,稍一不慎就要船毁人亡。但到目前为止,这艘船还没有出错。重傀和修行者一起,维持着队伍微妙又脆弱的平衡。可是贝长老心底知道,它承受不起更多。大量修行者开始行动起来,燕三郎知道,这些人大概就是所谓“旬波大阵”的阵脚。大型阵法的阵脚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人,一种是物。有名号的战阵通常会设置人为阵脚,以寻求高机动性。在这一点上,洪荒世界和人间相似。而后,少年就看见一个硕大的身影从后头冲了过来,一次挥击就打翻了七、八个好难对付的妖怪。那头形似豹子的重傀“幽胜”来了。它的战斗姿态确实十分剽悍,除了四爪和大嘴都是致命武器外,一条开花的尾巴还能同时对付两个以上的敌人。光这么一头重傀,就能将成队妖怪拦截在外。队伍中段的压力顿时大减。烈木快速道:“队伍末端要倒霉了。”“幽胜”原本留在队伍末端掠阵,现在却被调到中部,那么队伍尾部立刻吃紧。贝长老并不是冷血无情,而是有很现实的考量:那一记震耳欲袭的长啸过后约十五息,jūn_duì 中西段前侧的地面突然“轰隆”一声塌陷下去,形成长宽都在十五丈(四十六米多)以上的巨坑。原本被鞭策疾行的获多兽受惊长嘶,本能地想要转向。但它们身形如山,行动笨拙,并且还是集群奔行,这般前挤后推根本刹不住脚。顷刻间就有三头获多兽收不住速度,任凭后背上的驭者如何呼喝,仍旧是一头扎进深坑!它们拖拉的大车,连同车上的灵石一起坠了下去。而后燕三郎就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响动,好生沉闷。这三车算是完了。贝长老再心疼,此刻也顾不上那几辆大车,因为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坑里钻了出来,直扑车队!它看起来就像个大号的眼镜王蛇,但头颅双侧的褶皱撑开如翼、高频振动,发出一波又一波尖利的声响,比磨玻璃还刺耳百倍。许多修行者即便在战斗中也险些扔下武器、捂紧双耳。它一露面,贝长老就知道坎长老再不会出现,心头一恸。他同样长啸一声,不知哪里摸出一张大弓,搭起长箭,“嗖”一声射向红虺。这时车队里不知多少羽箭射出,红虺也不在意这区区一箭。哪知贝长老的箭半空中居然拐了个弯,绕去红虺背后,就往它膜翼后方钻入!箭头上忽然带出了炽红的火焰。巨蛇浑身坚硬胜铁,只有这躯体和皮膜相连之处是薄弱点。贝长老从前和西方妖族打过交道不止一次,知道这老对手的要害。红虺似有所感,在最后一息转动颈部,于是那箭就从它膜翼中穿透出去,灼出好大一个伤口。贝长老的怒火也不容小觑。红虺吃痛,一声怒吼声震四野。但它本身不会啸叫,只能通过膜翼震动发声。现在这器官被扯出一个破洞,发出来的吼声就带出了破音。巨兽更生气了,转过硕大的脑袋,一对猩红眼珠直瞪贝长老。贝长老伸出手指,冲它勾了勾。这举动当中包含的轻蔑之意,非人类都能轻易感知。红虺只看一眼,就气得膜翼贲张,硕大的身形直冲贝长老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