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看他一眼,笑了笑:“我进游戏只为找人。那人仿佛就在西山矿区。”阿修罗烈木也要外出。“不出城,怎么能完成任务?”他的理由很简单。出乎众人意料,人类杜寻仔细思考过后也打算入伍出城。“在城外才有更多主动权。”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都有意向,寒食点了点头:“行,你们多加小心!”说罢带着三只饿鬼匆匆离去。千红山庄内。每个玩家的心球视界边上,都围着许多人。千岁后退一步,揉了揉眼睛,对金羽道:“我去后花园走一趟,你在这里盯着。若有变故,及时知会。”“是!”她没有明说,但金羽听懂了。当下千岁迈步往厅外走去。千红夫人就在不远处,只看了她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回绿洲游戏。为了维持这个游戏不出错,她要付出远胜以往的心力。后园幽深,没几个人。备料室门口倒是站着两个侍从。千岁走近其中一间:“我要再审嘉宝善。”侍从无声让开一步,替她推开了门。嘉宝善就坐在椅上,双目微阖似在打盹。千岁迈步踱了进去,还未关门,嘉宝善就睁眼抬手:“慢着,别关!”“吱呀”,门还是关上了,侍从不理他。对待囚犯,千红夫人的脾气向来不好。“我在这里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水米不曾打牙。”嘉宝善苦着脸道,“千夫人帮我弄点吃的?”千岁笑眯眯地,看起来很好说话:“想吃什么?”“卷饼!”嘉宝善咽了下口水,“饼皮要脆到掉渣,中间夹着的烧卤五花肉肥瘦相当,要炖到香酥软烂。”千岁及时补充:“饼里还该夹甜酱和糖渍的浆果,酸甜可口又解腻。”嘉宝善未及回话,肚皮已经咕咕作响。他的神魂再坚韧,皮囊也只是凡相,不吃饭就饿得慌。“你是真饿了。”千岁笑意不减,“那好办,回答我的问题就有卷饼可吃,内馅儿要多饱满就有多饱满。”“你问吧。”嘉宝善摸了摸肚皮,反倒先开问题,“公平大厅里情况如何?”“没什么不好的。”嘉宝善失笑:“别那么警惕,我站你这一边儿。你们逮住圣人了么?”方才他向侍从询问同样的问题,却没得到答复。侍从一字不吭,只当他是空气。“没有。”千岁遗憾,“它溜进千红山庄的压轴游戏了。”嘉宝善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你们又失手了?”“更糟,圣人的本体都从暗牢里逃出来了。”嘉宝善呼吸顿住,面色先是发白,而后发青,眼珠子转个不停。千岁能听见他的心跳迅速加快,显然这厮有些慌神了。藏在木铃铛里的分身都那么难对付,本体嘞?“我不要卷饼了。”嘉宝善干巴巴道,“请你遵守约定,现在就放我离开千红山庄!”“我说到做到,你现在站起来就能走出千红山庄。”嘉宝善马上站起。但他还没迈出两步,千岁懒洋洋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不过,你若不肯乖乖配合,他很快就会知道你在背后出卖他。”她笑道:“我赌一两金子,世界虽大,他一定能找到你。”嘉宝善额角青筋跳动两下,人却停在门前,一个转身:“你们死到临头,为何非拖我下水!”“你本来就在水里,谈何拖字?”千岁看他目光闪烁不定,也收敛笑容,“早就着手对付圣人了,对吧?”嘉宝善紧紧闭嘴,没有否认。“回到我们的卷饼换问题。”千岁把话头又拐了回去,“你为什么非要跟圣人作对?”“我说过,我跟他有仇”他话未说完,千岁就打断了:“不够。”“灭家之仇,还不够吗?”“不够。”阿修罗的回答很冷酷,“你的种族已在灭亡边缘,活着的只剩几人。这种情况下,你还会纠结于久远的仇恨么?”“仇恨只是一种记忆,而记忆会随时间淡化。”千岁淡淡道,“如果恨意始终未褪,只是因为熬过的年头还不够长。”千岁往后倚靠,找一个舒服的坐姿:“你现在还能记得过世家人的样貌么?让你画,你还得能出来么?”作为存在不止千年的生物,她自有一番体悟。人类的情感,就和人类本身一样短命。幽魂比人类强大,但一切都拼不过时间。嘉宝善欲言又止。的确,迷藏灭世后的十年,他记得家中发生的所有细节。五十年后,亲人音容笑貌宛然。一百年后,他还记得家人的对话。五百年后一千年后曾经挚爱的面庞,已经被记忆洗刷得一片模糊。它们的存在变成一种记号,反复提醒他切莫忘记仇恨。其实莫说是亲人,他连自己生前到底长什么样子都忘了。阿修罗说得没错,记忆淡去,仇恨焉附?为了复仇而对付圣人,这个说法不充分。千岁更是道:“鉴于幽魂一族剩下的幸存者都以圣人为首,你跟他作对,就是叛族。”这顶大帽子兜头扣下,嘉宝善当场就跳了起来:“叛族?我这叫叛族?”他头一次对着千岁横眉怒目:“要不是他胡来,迷藏的灭世大劫怎会提前降临!整个世界灰飞烟灭,就他这罪魁祸首活着,还天天给龙神使这群傻子灌迷汤,灌得他们死心塌地,以为所谓圣人才是领导他们的唯一存在,这样他自个儿就不用偿还任何罪行!”眼看唾沫星子在空中飞舞,千岁往后避了避,听他继续破口大骂:“你说谁才是叛徒,谁是!”“那叫妄人,不算作叛徒。”阿修罗剖析字义,“你知道他目的何在,对吧?”“我当然知道!”嘉宝善不假思索,“无论灭世前还是灭世后,圣人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逆天改命!”“但此路不通,最后只会弄巧成拙。”嘉宝善一字一句,“在迷藏是这样,在大千世界也是这样,不会有任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