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能传出去,但没有回声。燕三郎皱了皱眉。他在什么地方,是开放还是闭合的场所?没有回声,就无法判断自己所在区域的范围大小。他快速往前奔行数丈,以免方才的声音引起暗中潜伏的敌人攻击。然而数十息转眼过去,黑暗中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他的声音,得不到回应。笼罩他的这片黑暗,好像同样也吞噬了声音和气味。空气没有味道,甚至没有风。燕三郎又走出数十丈就停下脚步。没有光,他不能判断自己的位置,甚至不清楚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他好像走在静物画中。少年想了想,自储物戒掏出一颗夜明珠。这颗宝珠硕大如鸡蛋,品相完美,散发的珠光柔和暖晕,拿去人间发卖可谓价值连城。但此刻在他手里,不过是个照明的工具。珠光柔和,照亮身前三尺。燕三郎高举明珠,四下观望。然而他什么也没瞧见。周围空荡荡地,没有山,没有墙,没有顶。他好像走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空间之中,却连空气都不流动。唯一的声响,就是他的足音。鞋底摩擦汉白玉地面发出来的声音非常清脆,还带有一点点金属敲击的质感,偶然几次铿锵有力,可是听久了越发显得空旷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就像他所处的这片空间。¥¥¥¥¥千岁只来得及短短吐槽一句,就被桌上的图案吸去全部注意力:嘉宝善绘了个铃铛。干干净净,别无他物,就是个铃铛。千岁盯着这个图案好半天,视线才慢慢抬到嘉宝善身上:“你知道它?”原来,她的猜想和嘉宝善不谋而合!但别忘了,天衡是件奇特的宝物,一旦认主,就只有铃铛主人和她才能看见天衡发出的红光;在其他人眼里,这不过是只刻工普通的木头铃铛,给孩子玩的。燕三郎又是谨慎惯了的,向来把它藏在衣襟里,除了早晨赤膊修炼时,很少有人能见到它。嘉宝善肯定没有这个机会,那么他从哪里得知铃铛呢?他也在看着桌面上的图案:“这个东西,在燕时初身上么?”千岁抱臂在前,后背一阵阵发凉:“圣人当真附在这个东西上头?”木铃铛可是天天跟着燕小三,从他们相遇第一天开始!所以嘉宝善才说,圣人可以监视他们一言一行?她立觉不对:“等等,幽魂不是只能附于人身么?”这不是幽魂一族的铁律吗?“我也只是推断,却无实证。”嘉宝善很干脆地一摊手,“毕竟,我也不曾亲眼看见圣人来去。”千岁心乱如麻。嘉宝善推托得干脆,但她下意识觉得,他说的很可能是事实!为什么圣人对她和燕小三的行动了如指掌?为什么木铃铛进入千红山庄之后就失灵了,直至燕三郎去异界走了个来回,又恢复正常?为什么他们去天狼谷,而圣人也偏偏就在天狼谷众人的梦境里出现?这厮是不是一直跟在他们左右,从未离开?“如果圣人附在木铃铛上,那陶浒又怎么算?”她提出疑问,“这家伙能同时附身两处么?”“不好说。”嘉宝善低声道,“时隔这么多年重现,它对自己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提。但我觉得,它能在千红山庄走动,大概因为这儿是法外之地。”千岁眨了眨眼。嘉宝善说得对,这里是六道交汇之地,一般法则在这里都不适用,连她都可以远离木铃铛行动。或许,圣人和她一样,在这里也不必受限于木铃铛?所以,它才和陶浒签定契约,暂时借用人家的躯壳?嘉宝善又道:“在千红山庄行动还有一桩好处,不受弥留监视。”弥留无所不知的特性,在这里无法施展。否则怎说,这里是法外之地呢?“等等。”她突然记起一事:在火山岛上,木铃铛及时发光、提示海神使的存在,这才令燕小三躲过了对方的致命伏击。如果圣人就附身在天衡上,为什么要提醒燕小三?他不希望燕小三死掉?千岁目光炯炯盯着嘉宝善:“如果燕小三死于火山爆发的异界,圣人会怎样?”嘉宝善舐了舐唇:“那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千岁慢慢坐了下来:“你很失望罢?”燕小三要是死在火山口,木铃铛要么同样葬身火海,要么被海神使所得。这两种结果,恐怕都不是圣人想要的,所以天衡才提前示警。反过来说,看到燕小三活着回来,背叛了圣人的嘉宝善会很失望吧?“说哪儿的话?”嘉宝善到底没忍住,长长叹息,“圣人要是这么好对付,也不配称圣。”千岁敲了敲桌子:“那我们再说回正事儿。你在哪里见过这枚木铃铛么?”嘉宝善正要开口,千岁抢先提醒:“说实话,否则我们之间的合作立刻取消,我把你丢给圣人或者千红夫人处置!”嘉宝善咽了下口水,这才低声道:“亲眼见过的,约莫是一百年前。”一百年前,那不是……?千岁指尖力道没收好,直接在桌上戳出三个洞:“你说,一百年前!”“是啊。”嘉宝善也举起水杯,慢慢啜饮两口,“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幽魂游历人间的目的,除了声色犬马之外,一是想寻找未来出路,二是寻找圣人下落。我们当中总有一些人,不相信圣人已经陨落。”幽魂虽然强大,却是没有未来的一族。它们借用别人皮囊入世,也是想给自己寻找出路;至于嘉宝善说的后一种情况,千岁想了想:“比如庄南甲?”庄南甲,这是她和燕小三的称法;幽魂们一直尊其为“龙神使”。“是啊,他始终坚定相信圣人还在,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没能返回迷藏。”嘉宝善幽幽道,“另一群人以海神使为首,他们反对龙神使的观点,不希望再把有限的资源耗在无谓的希望上面。这群人占到了多数,因此海神使发动变革,把龙神使赶下台,自己掌控了整个迷藏海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