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头看,这就是一座大型的水上迷宫。因为旱涝之故,有时甚至不需要什么原因,水道每年都会改变,甚至一年都要改道好几次。除了王群、王老六这样的本地人,外来者根本无计可施。小船在交错的水巷中穿行,耳边除了林木簌簌,就只有古怪的虫鸣。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千岁突然往前一指:“有光!”荒郊水巷,哪来的光?众人振奋,凝神看去,果然有黄晕晕一小团,不明显,像是船头气死风灯发出来的暖光。“靠过去,快。”王群驭着船往那里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终于,在绕过一丛蓬蒿之后,众人终于看清了灯光的来源:水曲柳的长枝上挂着一盏气死风灯,正在随风摇摆。柳树长在大石后,石头在水边。但这里偏偏就没有船,前后左右都没有。“不好!”白夜刚看清这一幕,脸色就变了:“是陷阱,快走!”王群一怔。他刚想挥桨撑岸,让船只掉个头,丛林深处无声无息飞出几箭,目标一起集火于他!白夜一把将他推开。他反应堪称神速,可惜人力有不逮,王群“唔”地一声闷叫,中箭了。对方一击得手,不依不饶,又是几箭射至,这回瞄准了船上其他人。千岁一个闪身钻入船篷,直接将固定在里头的小桌拆下来扔出去:“接好挡箭!”这四方桌长宽都是三尺有余,船家用它放物、吃饭,可固定可折叠。现在它倒是多了一个挡箭牌的功能。白夜接住,一把按在自己前头,只听“噌噌”几声,桌面就钉进几只羽箭。王群痛得满地打滚,白夜反手就将他压住,低声道:“不想死就别乱动!”此时再看王群伤势,这倒霉鬼被人一箭穿嘴,箭头从左颊进、从右颊出,顺便砸掉了两颗牙;另一箭在左胸上,离心口只有二指距离。他疼得眼泪哗哗淌,可惜嘴张不开,呼痛都呼不痛快。丛林里的箭雨继续射来,各人都找好掩体,缩头躲避。凡人之躯,可禁不起几箭乱射啊。千岁沉声道:“他们想把我们拖在这里!”他们是追兵,只要对方令他们滞留于此,苏令文就安全了。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从支流进入白龙河主干流,这处水上迷宫是必经之路。想必王家庄的人都知道这里的路该怎么走。也即是说,这是绝好的埋伏之地。她和白夜都大意了啊,没料到对方时间那般紧迫还能给自己下套儿!白夜也回道:“他们有两艘船,苏令文不在这艘船上!”是了,对方阵营有两队人马,其中一队簇拥着苏令文出山,另一队留下来垫后!丛林中这些人的任务只有一个:拖延追兵的时间。“他们的箭总会射完。”千岁冷静道,“我们不能耗在这里,得尽快上路。”箭雨当头,谁都只能趴着当缩头鸟,可对方的箭总是有限的。果然,七、八息后箭雨渐疏,很快就断了档。白夜试着驭舟,丛林中就又有箭矢射出。如此反复三次,林中彻底安静。对方没箭了。“走!”千岁大步跨出船舱。哪知白夜伸桨入水,划了两下,难得愁眉苦脸:“我不会用。”他没划过船,手上一用力,船体就打转。“怎不早说?”千夜用力瞪他一眼,“我来!”白夜有些讪讪。他水性好,但操船就……这又不是必修技能,欠学也很正常啊。千岁刚夺过船桨,丛林中就蹿出几个身影,执着武器往这里扑来。“那些人交给你们了。”箭射光了,眼见官兵又要走,这些人当然只好蹿出来肉搏,以期多拖延时间。她这里才要顶开船只,对方四、五人一个纵跳上了船,挥刀就朝她砍来。谁驾船谁倒霉啊。千岁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手上动作。多亏从前燕三郎带她游遍天下山水,泛舟江河的次数至少几十次,她也掌舵多回。唔,说起来,燕小三该不会就在这几人当中?她往来犯者看了两眼,见他们与出手拦截的白夜、缪毒等人斗在一起,险象环生。应该不会……吧?她想。现在双方都是千红山庄玩家,但千岁带来的人手都会武,对方可就不一定了。被留下来当炮灰的,也可能身手平平。但这种布局伤人的手法,倒很像燕小三所为呢。……半刻钟后。白夜把最后一名对手的尸首踹进湖中,这才喘着气坐了下来:“我们到哪了?”他们错了,对方留下来垫后的也是好手,杀起来可不容易。并且双方都是玩家,知道自己死在游戏里也无大碍,于是战斗起来格外凶狠,缪毒的对手不敌于他,也知自己必死,最后居然想尽办法要弄翻这艘船。遇到这样不要命的敌人,哪怕是白夜和千岁也左右支绌,有些狼狈。现在,己方船上也只剩下白夜、千岁和缪毒,其余人全部牺牲。除了千岁,另外两人都是伤痕累累。“马上要出沙洲。”千岁一边驭船,一边转头问王群,“对不对?”王群靠在船舷,有气无力地点头。他嘴、肩都受重伤,众人忙于战斗,他血都快流光了。白夜顾不上自己鲜血淋漓,先挪过来给他处理伤口。这人要是死了,他们追上苏令文的最后一点机会也没了。王群如今只能勉强坐起,操舟是不可能了,只能指点千岁前进的方向。小舟在千岁手里,到底没有王群亲自操控那么灵活。这里又处处都是暗礁和浮沙,小船前后两次搁浅,白夜和缪毒不得不跳下来推船,这才能保证一行人继续前进。“还有多远?”这话,千岁问了不下三遍。最后的决胜时刻来临,她也着急啊。“最后一片沙洲。”王群嘴里漏风,说话艰难,连意识都有些模糊,“过了、过了前面的丛林就到。”人在沙洲当中,连迷宫的边缘都无法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