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燕伯爷的意思他听得明白,要他找内应、找信得过的内应举事,里庆外合拿下千渡城。这可是件大事。就在这时,门童来报:“老爷,外头又有客人到访。”……庞渊走去刘宅,一路上街道萧条,两边门户全闭,竟无一家开门做生意。地上连个纸片儿都没有,能烧火的东西全被人拣走了,只有树上刚落下的叶子随风起舞。明明是六月盛夏,他却觉出了冬天才有的萧条和肃杀。他敲响刘宅大门,说明来意,仆人前去通报。又等了很久,小门才开了,门童引他去会客厅,并奉上茶水一盏。庞渊举盏啜了一口,也不知心底什么滋味。这时候还能喝上茶水的,都不是普通人家。门童前头带路,他跟着从院门走过花园,只见草木扶疏、蝶舞鸟鸣,和外头的人间地狱宛如两个世界。这里才是夏天该有的样子。纵然在此刻的千渡城,权贵们依旧过着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吧?除非城破,否则受苦的永远只有百姓。庞渊有些愤懑,不仅是针对刘宗瑀。又过十余息,刘宅的当家也跨进了门槛。庞渊赶紧站起:“刘会长。”“请坐,请坐。”刘宗瑀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比起两个月前,他的颧骨高了,眼窝反而凹陷下去,形容憔悴。他眉心已经有皱痕了,看起来心事重重。庞渊有求于人,出声问好:“刘会长,夫人和孩子们可好?”“差强人意吧。”刘宗瑀摆手,“千渡城境况如此,谁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看向庞渊,“你呢,这些日子过得如何?”庞渊欲言又止。刘宗瑀也不催促,静静看着他。最后庞渊苦笑一声:“我今日值守,结果家里遭抢。强盗翻墙进来的,蒙着脸。目前还未开始搜查。”刘宗瑀动容:“家人可曾受伤?”“万幸,无恙。”刘宗瑀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等等。”他走去门外吩咐一声。过不多时,管家就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布袋。刘宗瑀接过来递给庞渊:“五斤米,五斤粟,先顶着。吃完了再来。”庞渊羞于开口,但刘宗瑀已经明白他的来意。“刘会长!”庞渊一下站起,眼眶都红了,“你是我家救命恩人!”雪中送炭是恩人,刘宗瑀送他的更好,是救命的粮食。否则庞渊家里今晚没米下锅,未来几几天都得挨饿。“言重了。”刘宗瑀说到这里,就盯着庞渊出神了。庞渊接着又道:“刘会长今后但有差遣,庞渊愿赴汤蹈火!”他来刘府讨米也是无计可施了,仗着自己是刘记商会的小股东,三年前又给刘宗瑀办过事。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儿,现在的米粮比金子还贵,刘会长跟他也没有过命的交情,几句话打发他也不奇怪。这些日子来,他妻子回娘家想借点粮,也没少遭白眼。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刘宗瑀听出他言语的真诚,微一犹豫,忽然道:“这样说来,好像我还真有一事要求你帮忙。”堂堂刘会长竟然说“求”?人家有什么能求到他的?庞渊好奇:“洗耳薛听!”刘宗瑀抿了抿嘴:“我记得你修为不错,好似出自一个擅长伏刺的宗门,叫作影门?”“千影门。”庞渊也不客气,“我的修为差强人意,寻常十余人近身不得。”“那么你必然也擅长……刺杀?”“杀人技是必修课。同门的师兄弟很多都做秘探或者刺客,只有我最不成材,当了个小小的别部司马。”庞渊眉头一下就皱起来了,“谁得罪刘会长了?”他不想杀人,但恩情又要还。刘宗瑀摒退了左右,直到会客厅只剩两人才郑重道:“有强人来了,劫持了我女儿。此事除管家外,下人们都不知晓。”庞渊这一惊非同小可:“小姐被劫去哪里,强人索要什么?食物?”“要粮就好了。”刘宗瑀苦笑,“他就藏在我书房里,想躲避官差搜捕。”“逃犯?”现在的千渡城的确很乱,法务松驰。“是黄龙帮的副会长,薛由。”刘宗瑀摇头,“他几天前就来了,劫持小女躲进书房,命我不得声张,又要供他吃喝。这几天虽然没有动作,可是他抓着孩子,终是祸患哪。”“我听说薛由有些本事,身手比我这些护院都好,否则也不能瞒过他们潜入书房。他又警告过我,不得轻举妄动。正愁疑间,你送上门来,遂有不情之请。”他看着庞渊道,“只要你帮我救回小悦,庞家在封城期间都不会短缺吃喝。”庞渊面色郑重:“可以一试,我会全力以赴。”当下刘宗瑀画出书房的位置和内里布局,和庞渊推敲救人之法。庞渊问他:“刘会长可试过致眠的烟剂?”“他说他有结界,旁人近身不得。”刘宗瑀苦笑,“再说我也没有那种东西。现在上哪里能搞到?”“结界也不是时时都可放出。”庞渊知道刘宗瑀虽是青云门下,但本身没有修为,对神通并不了解,“就拿千渡城的城门结界来说,每开启一个时辰都耗资千两。个人的结界更不用讲,开启和维持都要耗费真力。如您所说,他是负伤逃进来的,伤势至今未复,势必要保留更多精力康愈自身。”不过这种药他也没有。刘宗瑀想了想:“这不妥,黄龙帮拐骗妇孺大概时常都用蒙汗药,怕是瞒不过薛由。”庞渊又问:“如果在食物中动手脚呢?”各种法子都值得尝试。“薛由很谨慎。每次饭食都让小悦先试,他延后两刻钟再吃。”刘宗瑀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有一回小悦喊闷,喘不上气儿,我就打开窗户。结果薛由连打好几个喷嚏,停都停不下下来。他气急败坏,要我赶紧关窗。”他补了一句,“那时他鼻子都红了,眼里也好像要淌泪。”“窗外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