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庆处理完手头事务,抽空打了会儿盹,连午饭都没吃。从青云山披星戴月赶回来以后,他就马不停蹄发布一系列指令。十多个时辰不合眼,办事儿又耗精力,他也有些乏了。他这里鼾声方起,外头就有动静。那是树叶被踩踏的声音。有人来了?颜庆鼾声一停,双眼一睁,立刻坐起。屋里很亮,每一件陈设都在他熟悉的位置上。这是他的书房,他在自己的府邸里。颜庆舒了口气,但心情并没有完全放松。这时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颜庆揉了揉眉心:“谁?”“老爷,是我。”这是管家的声音。“进来吧。”颜庆坐直了身体,一扫倦色,威严依旧。管家进来禀报:“前方例报,三个前哨都未发现青云宗人马的踪迹。”千渡城通往青云山的路有三条,红雁关只是其中之一。在拦下刘怜玉并射出书信之后,颜庆就下令千渡城战备戒严,并把另外两条道路也封闭起来,严控进出。“加强戒备。”他对青云宗众位长老太了解,只会意气用事,不懂得审时度势,“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战。”管家微一犹豫,还是问出口:“老爷,我们真地要和青云宗开战?”颜庆向他瞥去凌厉一眼:“说反了,是青云宗非要向千渡城举刀!”“是。”管家赶紧改口,“风声已经放出去,这两天正在发酵。千渡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青云宗对您不公,拒不承认您胜选后的山长资格,又要将千渡城收归宗内管辖。”前哨的风声鹤唳,关下与青云宗长老的冲突,经由小道消息都吹进了千渡城里。不过颜庆返回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手下散播消息,引领风向。他很关心效果:“他们向着谁?”“自是义愤填膺,都在声讨青云宗。”管家声音中也带出愤慨,“青云山依靠我们吃喝不尽,转头却来过河拆桥。”然而他心知肚明,民间很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可那些屁民发几句牢骚算什么?还是别拿来烦扰城主大人了。颜庆听完,眉头果然有些许放松。管家趁机道:“老爷,二公子求见,已在外头站了很久。”“他来做什么?”颜庆面露不悦,“没空!”“二公子有要情上报。”那货能有什么要情?心里这样想着,颜庆还是挥了挥手:“让他进来。”不让见,这儿子就跟牛皮糖一样烦人。于是颜凌快步而入? 一见面即道:“父亲,安排有疏漏。”颜庆看见他就没好脸色:“哪?”“何家渡。”颜凌快言快语,“我思来想去? 青云宗要是打上门来? 何家渡恐遭破坏? 连跃龙湾都不能幸免。”“跃龙湾怎么了?”颜庆好笑,“以长老们的榆木脑袋,能想起什么高招?”“可您不是说过? 这回坏您大事的是个外来者? 姓燕的?”颜凌正色道,“他一来就盯上何家渡了,既然能掳走钱老二? 想来对何家渡更上心。您说? 开战以后他会不会……”颜庆神色一动:“有点道理。”想起燕时初? 他恨得牙根儿都痒。都说咬人的狗不叫? 这小子冲着山长宝座来的? 却让铁太傅当出头鸟? 悄无声息就来撕他!自己也是大意了,居然为这小狗所乘!不过青云宗的老东西们都有自己的算盘,不会轻易就认燕时初为山长。他们内部还有好戏可看。不过,青云山上越乱,千渡城的压力也就越小? 这么看反而是件好事。他看了看颜凌。关键时刻? 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有点儿用处。儿子提醒得对? 有燕时初加入搅局? 他不能像从前那样揣度青云宗人。颜庆想了想就道:“你去通知渡口,把大船从跃龙湾开走,另找个地方妥善安置? 越隐秘越好。”颜凌大喜,赶紧应了。颜庆不放心,又多交代一句:“知情者务必越少越好。那些泥腿子嘴上没把门,得点儿风声就会到处漏传。”颜凌挺起胸膛:“父亲只管放心。若是青云宗来了,也一定找不着船只!”颜庆挥了挥手:“速速去办。”颜凌离开之后,管家看颜庆脸色,也是欢喜:“二少爷这两年成长不少,已经可以为老爷分忧了。”“都过了而立之年,你才说他成长?”颜庆哼了一声,心里其实有两分欣慰。儿子终于不止会给他惹祸了。这时城防校尉常松信来见。颜庆问过了粮食、武械的情况,才道:“做好战前动员。从现在算起,我们至少要再坚持七天,铎军就能赶到。那时,千渡城就可转危为安。”对方应下。颜庆又道:“我让你摸底青云门下在城内任职情况,办得如何了?”“城主府内两人,署衙二十一人,行会三百六十九人,城防军里也有六人。”近四百人?千渡城是青云境内最好的城池,人往高处走,来这里任职的青云子弟当然最多。颜庆点了点头,听他接着往下道:“除了任职城防军的,其他都是文职,碰不着兵权;家人在城内的,有二百三十五人,其中有三十六人成对结成夫妻。”“将那六人调离岗位。”颜庆指示,“未成家的百余人都要监控,防止他们作乱。”家人都在城内的,还能安分些,毕竟投鼠忌器。校尉离开以后,颜庆站起来负手踱步,眉心的结始终没有松开。管家劝他:“老爷宽心。只要坚持七日,援军自来,后头您再也不用看青云宗脸色行事,也不用供养青云山那两千多号人了。”青云山上人数只有两千,论消耗却是个无底洞。千渡城是玄门的钱袋子,十年前每年收入只要上交两成,现在却要交到三成以上。其他地市欠收或者招灾,玄门要从千渡城这里挪去平补;但凡重大节庆或者活动,青云宗还要从千渡城这里掏钱。这一点,千渡城也是怨气十足,青云境内明明有七八个城池,为何只认准它一个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