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铃铛里的千岁无声笑了。她不算外人,对吧?既然搬出了连容生的名头,这就是同门之间的对话。再说,小师弟和青云宗本身也没什么关联。檀闻道抚了抚下巴:“若是要我给个不靠谱的猜测,大概是,唔,颜城主?”这答案有些出乎燕三郎意外:“为何?”“若在从前,青云宗遗世独立也能过上安稳日子,文副山长和杜长老守成足矣。”檀闻道缓缓道,“可是时局已变,恐怕青云宗已经被宣国拖进漩涡,此时再想独善其身难矣。颜城主锐意进取,或许他能……”说到这里,他就没再往下。就这几个字,让燕三郎反复琢磨:“锐意进取么?”檀闻道看着他,心生怪异:“燕师弟,你这趟到底为何而来?”“自然是为完成颜山长的遗愿。”燕三郎冲他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事相求,于师兄来说,应是易如反掌。”传香掾负责外联接待,干这事儿最合适不过。“只管说来。”“我想请师兄替我带一人上山。”燕三郎缓缓道,“在庆功会之前,并且要不为人知。”有金魈相助,完全可以办到这一点。檀闻道眉毛挑起:“什么人?”“证人。”说罢,燕三郎凑近,与他耳语几句。檀闻道眼中闪过一缕异色:“竟是此人?”“师兄也听说了?”“是。”檀闻道初惊过后,面色沉了下来,“平泽关之变,我已经了解始末。师弟怎么会遇上这人?”“说来话长了。”燕三郎看了看天色,“先将他带上来,后头自然揭晓。”阳光已经西斜,距离天黑也没多久了。檀闻道深深看他一眼,想了想即道:“好,我亲自走一趟。”有他出马,自然十拿九稳,燕三郎道谢。檀闻道问清地点,就从储物戒抓出一只号角? 用力吹响。那声音非常低沉,像是巨鲸长吟,在山风中传出去很远。也就是几十息后? 两人所立的山崖下方突然蹿出一个巨大的身影? 一下子停在檀闻道身前。金魈来了。檀闻道拍拍金魈粗壮的胳膊:“金七? 请带我下山,有急事待办。”金魈点头,一转眼忽然看到燕三郎足边的狮子狗? 不由得呲了呲牙? 退开两步。但它先前跟着金大一起载人上山,也知道这猛兽听命于人,不会扑上来? 因此不安稍减。檀闻道顺势看向小金:“这是辟水金睛兽?”山下的小插曲? 他已经听姚晋提起过了。“是。”燕三郎摸了摸狗头? “它通人性? 不会胡乱杀戮。”“师弟福运双全? 能遇到这样的灵兽。”檀闻道说罢? 就跨上魈背,下山去了。¥¥¥¥¥颜庆邂逅燕三郎不久,就去拜访铁太傅。他心里笼着一团阴影,焦灼得很。燕时初的人马从天而降不像巧合,这令他对天柱峰的客人充满警惕。可是走到专宿外宾的搬香楼? 有弟子恭恭敬敬回复他:“铁先生去天柱峰了。”颜庆皱眉:“做什么?”“听说是找文副山长叙旧。”叙旧?颜庆心下微沉? 转身离开。他心事重重? 没留意楼梯口有一只白猫蹲在柱头? 低头盯着他的背影。颜庆迳直前往天柱峰。距离庆功大会不到一个时辰,正值青云宗上下最忙碌时,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门人。文庚果然正与铁太傅说话? 两人谈笑晏晏,面上的愉悦与颜庆的焦灼形成了强烈对比。但他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向铁太傅亲切招呼:“铁先生来了!”铁太傅亦笑眯眯与他见礼。殿内人来人往,文庚本来与铁太傅也是边走边聊。他杂务缠身,见颜庆出现即道:“颜城主来陪铁先生,我还有事儿。”颜庆心中一喜,正要应允,却见人群里有个身影一步站到铁太傅身边,声音抢先出来了:“算我一个。”竟是谢冶光来了。这厮打哪里钻出来的!颜庆心中恨极,脸上却还得笑道:“谢长老不忙?”“忙。”谢冶光却冲颜庆一笑,“忙着找你。”找他?颜庆微愕。谢冶光笑容一闪即逝:“我们谈谈乌瑞。”颜庆面容也严肃起来:“乌瑞何在?我上山以后怎未见到他?”“在我那里。”谢冶光沉沉道,“据刘峰长所说,乌瑞在夷陵道表现异常,一度带着千渡城军远离粟家寨,导致主军险些被铎人包抄。”颜庆点头:“乌瑞有错,应当责罚。他可说过理由?”谢冶光这人行事刻板,处处要讲章法。乌瑞上山,多半会被送进言律堂讯问。他没有偏袒手下,谢冶光深深看他一眼:“他称自己率兵追赶一伙铎人,被对方带着绕了远路,醒悟过来再返回,又被拖住。”“指挥失当。”颜庆深吸一口气,“所幸铁先生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谢冶光眯起了眼:“乌瑞不似那等轻率冒进之人。”铁太傅眨了眨眼:“要不你们二位先聊,我到处走走就好。”他在这里毕竟是外人,不好搅和进人家宗务。反正颜庆也不能单独缠着他了。谢冶光对他挤出一丝笑容:“抱歉,让铁先生见笑了。”颜庆的躁气快憋不住了,得深吸一口气才能道:“当真有这么十万火急,就不能庆功会后再谈?”谢冶光还未接腔,铁太傅已经咳嗽一声:“夷陵道之战得胜固然重要,铎人未必就此收手。倘若他们再度来犯,青云宗何以御敌?这就需要好好考虑。”谢冶光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铁先生认为,铎人还会来攻?”“铎人生性坚忍,百折不弯,不像奚人那样温和世故,是以宣国内乱多由铎人而起。”铁太傅是童渊人,与铎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对他们的了解自然远非青云宗人能比,“他们既然盯上千渡城,汛期又还没来,蜈河上可以走船。我想,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他接着又道:“恕我直言,青云宗内能领兵作战的将领,不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