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黑忙得焦头烂额,但东家交代的事儿还是得办。见燕三郎转身要走,红隼赶忙又道:“对了,我还要喝酒,要好酒!”“行,管够。”少年握住它伸过来的爪子晃了晃,算是达成协议,而后就快步往外走去。此去桃源千山万水,交通太不方便,但红隼这样的空客就能来去自如。燕三郎有心同得胜王和弥留保持联系,也就留下了这只隼妖,作为送信之用。巨鹰是干不了这件事的,它体型过大,请它出动有驾着画舫送西瓜之嫌。燕三郎没走出两步,章显龙就跟了过来,低声道:“城西戍军已经赶到,我们全力固堤,但照以往经验,若是洪水太猛,怕挺不了多少波,你动作得快些。对了,可要派人助你?”自从见识了石场湾水上的异状之后,他对燕三郎就客气了许多。毕竟,眼见为实了。“不必。”燕三郎摇头,“做贼还是人少更好。”巨鹰已经休息妥当,待主人登背就扶摇而上,再度飞往石场湾。……一路上,千岁都没有吱声。快飞到目的地时,燕三郎才问她:“想什么呢?”“没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地,“思考怎么潜入白孤山的宝库。”“你去过?”是了,她知道乌木罕,或许也曾去过白孤山?白夜打败乌木罕后,继承了他的领地。“我去过白孤山,但没见过所谓的宝库。”千岁恹恹道,“乌木罕嗜宝如命,不许任何人接近。他把宝库修在卧房边上,这一点听上去挺合理的。我想……或许进入宝库不难。”“怎么说?”“现在白孤山的领主已经不是乌木罕了。”千岁打起精神给他分析,“而白夜原本就有自己的地盘。他喜欢待在老地方,不一定会把自己的老巢挪去白孤山。也就是说——”“白孤山的领主卧房可能是空着的。”燕三郎替她接了下去,“被你斩首的鲛人也说过,‘领主大人来了会吃掉我们’,这就说明他不常去白孤山。”“嗯,很有可能。”说话间,石场湾到了。相比他们上一次离开,这里的水位又上涨了,洪水向着四面八方翻涌,在远处的岸边排起了一丈多高的浊浪。鳄吻瀑布的水量是真大啊,两强联手,龙湖又得倒霉。他们的动作得加快才好。燕三郎摇了摇头,算准位置,再一次跳下了鹰背。第二回通过时空裂隙算是熟门熟路,没出岔子。他爬到鳄吻瀑布上方,只见碧波浩荡,哪里还有船只的影子?借助辟水珠之力,他逆着水流走回岸边。再抬头,白孤山离自己大概只有十余里了。千岁显出身形,取一枚手串给他:“戴上。”燕三郎依言接过来戴在腕上,一边走向白孤山一边问她:“做什么用的?”手串由十余颗圆球串成,颜色米白还有些温润。燕三郎一看就知道,是骨非玉。“这是死人骨头制成的手串。”千岁又遁回木铃铛,“原属于一只强大的饿鬼,他用自己的遗骨磨成。现在手串还沾染着他的气息,正好可以掩盖掉你的人味儿。”燕三郎是人类,不该出现在修罗道的物种。他若这样堂而皇之走进白孤山,恐怕不等阿修罗出手,其他怪物就先一拥而上,把他分而食之。有这手串掩盖,燕三郎的气息就像饿鬼,能省掉许多麻烦。“修罗道也有饿鬼?”他走过林地,望见红花如血,艳盈盈一片。每朵花都在盛绽,花瓣如丝,又像蜘蛛的细腿,又美又妖。他记得这种花的名字,彼岸花。人们一直以为它盛开在黄泉之畔,没想到修罗道也俯拾即是。“有啊。”千岁悠悠道,“修罗道通向其他四道的入口,远没有通往人间的那般壁垒森严。当然真正的大能还是过不来,毕竟这里是阿修罗的主场。”穿过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花毯之后,燕三郎一路上见着了更多奇花异草,在人间见所未见,并且恐怕也是闻所未闻。比如他刚刚经过的大树看起来与人间无异,然而每阵风吹过,都能引发树叶的轻响,竟然隐隐有乐声,浑然天成。“这是琴树,奏出来的天成之曲比人间的乐师演奏得更好听。”千岁也陷在回忆里了,“不同的琴树,奏出来的曲子也不同。等到琴树成了精,就是无数领主竞相聘请的对象了。”“这里的领主也好雅乐?”“当然了。”千岁悠悠道,“阿修罗好战,但也好高雅之事,人间所谓高人的琴棋画艺,在这里不值一提。否则,怎么庆祝来之不易的胜利?怎么打发无尽生命里的空虚?”通常阿修罗的寿命是没有上限的,仿佛只有她是个例外。“真的?”燕三郎有疑问,“可是你的棋艺好像……”好像还不如他。“闭嘴,你五个手指伸出来能是一样长短吗?”千岁恶狠狠打断了他。少年摸了摸鼻子,识趣地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他们好像走上了大路,前方偶尔有旅客往来,有些像人,有些则根本不成人形。面对燕三郎的时候,有的视若无睹,有的躲着他走,显然白骨手串发挥作用了,它们都将他当作了饿鬼。饿鬼未必恶形恶状,燕三郎见过饿鬼道的九子鬼母,鬼母与常人无异,鬼子要是不张嘴,看起来也是大胖娃娃。是以旁人对他并没有多少怀疑,只是多看两眼。“找人带我们进领主宫殿。”千岁叹了口气,“都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老关系还在不在。”近看白孤山,更觉其宏伟。最夸张的是从山脚下就有宫殿、廊坊、亭榭,一路蜿蜒而上,掩映奇花异草,端的是美轮美奂。燕三郎走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迷藏海国,眼前这小亭的柱子都用纯金打造,其上掐丝精雕,仿佛浮世绘;八角顶上的小兽都用宝石和琉璃雕成,阳光下闪着纯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