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一眼就能断定,这就是袭击袁家荡的凶手。千岁在他耳边缓缓道:“果然是蛇蜥。”蛇蜥,什么东西?燕三郎眉头动了动,他的记忆当中并没有关于这种生物的印象。底下的蛇蜥直奔袁家地窖,快速聚拢到一起,足有二十余条之多。看到它们的规模,燕三郎也理解为何袁家荡跑不出几个活人。这些东西身手敏捷、胃口又好,嘴里还有毒牙,人类拿什么跟它赛跑?袁洋父子实在很幸运。地窖里大火熊熊,黑色浓烟滚滚而出。这群蛇蜥望见,都是蠢蠢欲动,其中七、八只发出嘶鸣,像是哀悼后代的死亡。树上三人轻易就能从叫声中感知它们的悲伤。袁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眼里却充满了仇恨和快意。该,就该让这些东西也尝一尝他的痛苦!他只恨自己太弱小,不能亲手屠之。此时,燕三郎递给他两块布条,让他学自己那样搓成两个团子,堵住耳朵。边上金羽也在依样施为。村子里,蛇蜥也知道窖里的孩子救不回了。它们围着地窖打转,开始在地面上嗅嗅闻闻,力图找出幕后凶手。它们舌头血红细长,顶端也和蛇一样有分叉,能够捕捉最细微的气味分子,嗅觉实不下于犬类。很快,它们就嗅出了燕三郎等三人的气味,整群蛇蜥就要散开来寻找线索。它们一旦分散,可就不好对付了。燕三郎取出弓箭,顺手挽了个满弓,也不须瞄准就射了出去。“嗖”一声轻响,箭矢正中地窖前方的地面。他这箭头上涂了磷,飞行中与空气摩擦而高热,发出耀眼的强光。袁洋见它如流星般划过,还未及眨眼,地面就爆炸了!轰隆隆,也不知多少声连环巨响。以地窖前为中心,方圆十五丈内的地面都炸开了花。那威力之大,连村外的巨榕都被冲击波震得左摇右晃。爆炸刚发生,袁洋就紧紧合眼闭嘴,死死抓住树枝,但抵不过庞大的冲力,还是脱手了。好在燕三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铁钳一般将他固定在原位。任凭大树疯狂摇摆,少年都像是黏在树上,怎么也不被甩脱出去。好一会儿,树枝的摇晃才减弱下来。危险好似过去了,袁洋睁眼望去,袁家荡村正中的地面一片狼藉,像是被铁犁反复梳过几遍。爆炸造成了九个深坑,每个都有四尺多深。蛇蜥们被炸得四脚着天,有的还在抖搐,有的干脆就四分五裂了。袁洋看见蛇蜥的断肢散落村中各处,污血横流。他的眼泪顿时淌了下来。报仇了,他给阿娘和姥姥报仇了!方才燕三郎和金羽在地窖附近洒落雷震子,这东西是开山裂石的好东西,对付蛇蜥的血肉之躯当然也有效。此物看起来平地能跑、下水能游,一旦被它们扎根于西城繁衍开来,日后定成祸患。因此,燕三郎绝不介意顺手除了它们。地面冒着青烟,一片断肢残骸,但这一回都是蛇蜥的了。三人等了好久,四周静悄悄地,只有风吹林地,簌簌作响。千岁这才在燕三郎耳边道:“正面遇上的话,这些东西不好对付,速度太快。别看个头大,它们的体重最多就是家犬的两倍,骨骼中空,又天生在骨头上内嵌一个轻身法阵,因此可以在沼泽和烂泥地里快速行走而不陷落。对了,它们还很聪明,一般不在白天袭击猎物。”成年家犬的体重也就是六七十多斤,翻倍也就不到一百三四十。蛇蜥身长近一丈(三米),浑身瘦骨嶙峋,居然比一个成年女子也重不了多少。更何况它还有轻身的天赋,奔跑起来几乎脚不沾地。燕三郎轻声道:“它们原栖于何处?”卫国境内原本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不知从哪里迁进来,并且肯定与大洪水有关。千岁默了默,才给出一个答案:“修罗道。”袁洋急不可待跳下树去,燕三郎本想伸手拦他,听见这三个字就停住了所有动作:“这是修罗道的物种?”“对呀。”千岁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不像奈罗那么常见,但蛇蜥生长在修罗道的几处大沼泽当中,它们的骨头轻盈坚韧,是制造骨箭的好材料。不过很少有人拿它们的牙齿当作武器,我都几百年没见过了,一时没想起来。”“它们捕猎时只咬一口,待尖牙里的毒素令猎物麻木,窒息,它们再上去用餐。”千岁接着又道:“这种东西很聪明,既是群体捕猎又擅变色伪装,在沼泽里活得很滋润。”“修罗道的生物,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燕三郎目光游移不定,“有人故意放出?”“那就不清楚了……”千岁忽然低呼一声,“不好!”袁洋从小就是爬树勇手,这时已经快到地面,只差最后一跳。他才跃下去,身体兀自悬空,忽然被人一扯,直接又扯回树上。与此同时,他脚下呼呼生风,有个庞大的身影几乎是擦着他的鞋底蹿了过去!袁洋一手抓住树枝,定睛细看,顿时头皮发麻:扑过来的身影,赫然又是一只蛇蜥!它潜伏在丛林里时是灰黄色,与周围景物融作一体,突袭不成落地以后,才转作了原本的褐棕色,与树皮颜色相近。并且这家伙的个头至少比同类大出三分之一,从头至尾长度达到一丈三尺,身段却更加灵活,一击不中立刻回身扭头,摆好了继续进攻的架式。它环绕脖子立起一圈向外突起的尖刺,看起来声威嚇人,又能避免对手攻击它脖颈。这只巨大的蛇晰后背上有一根红根,贯穿首尾,小眼睛是血红色的,这时盛满了刻骨的仇恨。把袁洋扯回来的,是燕三郎。少年将他按在树上,交代一声“往上爬”,就与金羽跳回地面。怪物当前,他也没空做保姆。袁洋死里逃生一次,也不敢再托大,手脚并用爬到了树顶,自觉安全才敢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