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确定,这鼎一定就是龙夏鼎!”换作千岁斩铁截铁了,“放在这里还挺气派的。”祷文不过短短二百五六十字,简述宣国的治理乃是奉天守义,有文成武德之功,今日再设龙夏鼎,保千里河山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云云。准备时间虽短,但今日祭天大典的每一个程序都要严控时间。就连宣王诵念祷文的语速都事先演练过了,要控制在四十息内。因为,天要亮了。他诵文期间,头顶上的晴空万里忽然就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云朵覆盖,一层一层。只有东边,干干净净,一丝不染。这等异象,也引得人群中起了一点骚动。宣王念完最后一字,就面向东方,行三跪九叩大礼。最后一次磕头完毕,东方群山正中的缺口刚好探出今日第一缕阳光,轻柔而坚决地照在广场东边的龙夏鼎上!所有人都看见了,鼎身当即有紫气氤氲,浓郁得肉眼可见。“快。”摄政王低声催促。宣王当即起立,快步上前,将双手贴在了鼎身上。这是龙夏鼎使用手则中最重要的一步——掌权者以手捧之,沟通天地,大鼎才能生效。一息过去了。两息过去了。鼎身的紫气照旧,未见任何异常。观礼人群静悄悄,都在屏息以待。裘娇娇把声音压到极低,问端方:“就是这样么?”端方耸了耸肩,以示自己不知,但眉头皱了起来。什么表象也没有,不该是这样吧?众目睽睽之下,宣王鼻尖冒汗。尽管是寒风凛冽的时节,他后背也是一下就湿了。为什么不灵,为什么没有迹象?他原本体弱,这时又感压力倍增,一口腥气从喉间涌上,忍不住就躬身咳了起来。这儿连官员、外宾、jūn_duì 在内,可有近万人观礼!更糟糕的是,紫气东来的时刻也不过就这么区区几息!颜烈暗自焦急,不顾宣王捂嘴咳嗽,一把抓着他的手按在了铜鼎上,低喝一声:“平心静气!”宣王哪里忍得住?不过这么一按之下,鼎身上的紫气忽然一收,化作一条小龙!它虽由紫气构成,但身体异常凝实,有首有尾有四肢,脑袋上还长了角。像燕三郎这样目力极好的,甚至能看见龙身上的鳞片也是清晰可见。这小龙在鼎身上盘旋一圈就扶摇而起,笔直上天。与此同时,它的体积也是见风就长,初时不过两掌长度,上升至十丈已有小半人高。等到了半空中,它的体积就长到了惊人的五十丈!(一百六十米)头角峥嵘、神威凛然。而后,它就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观礼的百官和将士,闻声都跪了下去。紫气化成的长龙在高空中也是游弋一个来回,而后向上冲入云海。众人只见厚厚的云层里透出紫光,照出了龙形。但这紫光随即就消失了。站在龙夏鼎边上的司祝一直捏着两手冷汗,这时才气贯丹田,沉声喝道:“礼毕!”紫气升天,龙夏生效,祭天大典也就结束了。内侍赶紧上前,扶着宣王回返。宣王面色苍白,额上还挂着虚汗,却冷冷盯了颜烈一眼,这才转身走了。他的神情很奇怪,明明祭天成功却不见喜色,反而有些阴郁。他这王上体弱,不能在空旷之地长久吹风,俟仪式结束后就乘龙辇走了。摄政王则要留下来,代国君酬谢四方。祭天大典顺利完成,龙夏鼎也归祠生效,颜烈显然是如释重负,连笑容都透出了真诚。千岁见他与外宾谈笑风生,遂低声问燕三郎:“方才,你看清怎么回事没?”少年点了点头:“手指。”颜烈抓着宣王的手掌去捧鼎,自己的手指也不可避免地触到了鼎身。燕三郎推测,紫气神龙因此而出。他清楚记得,摸鼎的一定得是国家的最高掌权者。而在眼下的宣国,这个角色的真正扮演者不是宣王,而是摄政王!因此,真正与龙夏鼎产生了共鸣的人,是颜烈。他声音再低,端方和裘娇娇也听清了,端方低低一笑:“英雄所见略同。”颜烈所为,同样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时他们已经随众人走向摄政王,向他提起祝贺。颜烈笑纳之,对端方和裘娇娇格外热情,一反前几天还对这两人避而不见的态度。而对上燕三郎,他就冷淡多了,似乎想了想才道:“哦,清乐伯也来了。”就这么一句,而后应酬别人去了。他不在意燕三郎,少年也不在意他,与端方等往回便走。这里人头济济,他也看不见玉太妃是否到场。方才他和金羽扫视全场,都没看见她的身影。纵使没想着今天就行动,燕三郎也有点儿失望。众人还未登上马车,边上忽然踱出一人,官服外头还罩着一袭白狐皮大氅。人未到,笑声先至:“这位莫不是端方端先生?”燕三郎一看,居然是端木景来了。端方闻声站定,微笑道:“吉利大夫认得我?”“怎么不认得,咱姓里都有个端字,亲近得很哪。端先生是韵秀峰副峰长,拢沙宗真正的后起之秀,咱如雷贯耳。”端木景说罢转向裘娇娇,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位是?”她仰了仰下巴:“知事堂,裘娇娇。”端方介绍道:“知事堂在宗内掌管弟子各项学识考核,与龙牙书院相类。”端木景听懂了,一下子肃然起敬:“原来是裘长老!”裘娇娇也就笑笑不说话。她听端方说过吉利大夫其人,对于这种捐出来的官儿,她是极不屑的。和先前对待燕三郎一样,她的鄙夷同样不加掩饰。不过端木景脸上还是一团和气,看不出半点不悦:“幸会,幸会!”燕三郎看在眼里,心头一动。这位吉利大夫若非城府太深,就是脾气太好。又或者二者兼有之。而后他就看见端木景转向自己:“这位是……燕公子?”燕三郎都有些诧异:“你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