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妇刚到宝地,舟车劳顿难解,今晚要早点就寢。”燕三郎缓缓道,“你替我谢过柱国好意就是。”“这……”这人顿了一下,“您还是走一趟为好。”一个小小的外国贵族,也敢拒绝柱国的邀请?燕三郎似笑非笑:“怎么,我今晚在驿馆歇不得了?”这人一噎:“不,不是……”“把话带到就行。”燕三郎说完转身回屋了,把这人直接晾在外头。千岁有点奇怪:“你不去?”直接回拒,这好像不符合燕小三的性格。燕三郎反问她:“你想去?”其实他也明白,这种名人举办的宴席对大小贵族来说,最能增广人脉,因此是想尽办法都要去参加。可问题在于,燕三郎又不是宣国人,只是来这里办事,办完了就走,并无意在这里混到风生水起。何况,去这宴席也就是看别个心怀鬼胎的人觊觎他身边的女人,除此并无实质意义。“唔?”他虽然面色平淡,但千岁下意识觉得,她要是给个肯定的答案,三儿怕是会很生气。“不去也行,但长夜漫漫如何打发?”“手谈一局,如何?”燕三郎从储物戒里取出棋盘和棋子。也亏得他的储物空间大,才能放下那许多杂物。棋子都是上好的玉石雕就,冬暖夏凉,捏起来很舒服。驿馆本身也提供棋具,给贵宾们解闷。但燕三郎知道千岁有洁癖,不会去碰别人曾经抓在掌心、不知沾染了什么汗渍和污垢的棋子,所以这些都要自备。“行叭。”她说得勉勉强强。这小子今晚终于不看书了,她也不用一个人在外头飘来荡去冒充红衣女鬼,很好。……柱国府,家丁回禀颜焘。颜焘正看战报,闻言扔下手头几张薄纸:“你说什么?”那家丁瑟缩道:“清乐伯说刚到安涞舟车劳顿,今晚要早点安歇,所以不来、不来赴宴了。”燕三郎是卫国的贵族,又不是宣国人,不参加颜焘的晚宴都谈不上不礼貌。“废话!”真当他没听见?颜焘抓起镇纸,本想丢他脸上,不过临时又放了下来,“滚下去!”家丁如蒙大赦,飞快退走了。那姓燕的敬酒不吃吗?在如今的安涞城,敢这样拂逆他的人太少了。颜焘原本生气,可想起他身边那女子的娇艳如花,火气又平复下去。那小子想躲着他?呵,走着瞧。此时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一名侍卫入内觐见。“铎人叛党在安涞城的据点,已有眉目。”“在哪?”颜焘的心神立刻收了回来,身体前倾,“主事者是谁?”“只发现了一个内奸,办事不太老练,不像是主事者。”侍卫递上一封密信,“徐大人也只是怀疑。”颜焘接过打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沉吟半晌,才下了指示:“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让他引我们去找大鱼。”此时,他脸上哪还有白天的玩世不恭?“什么时辰了?”立在一边的亲随赶紧道:“快到酉时。”“更衣。”颜焘揉了揉眉心,“去伊芙楼。”……外头天冷,棋局当然摆在屋里了。燕三郎用红泥小炉给她煮酒,梅子香气溢满整间屋子,白猫都闻得软榻。他又变出几碟子点心,千岁一眼认出,这就是下午逛北市买回来的,各式各样的酥饼、糖糕卷,还有指肚儿大小的奶酪,正合她樱桃小嘴一口一个,酸酸甜甜,开胃得很。千岁才吃了两个,就见燕三郎灭了油灯,取出一只花烛点上,置在棋盘边上。这花烛可不是洞(那个)房用的,而是真正鲜花精油制成的蜡烛,个头又矮又胖还圆,憨态可掬。虽然加进少许花瓣,但其实主料是玫瑰精油和佛手柑,被火焰融化之后清香扑鼻,嗅之静心。火光映照下,少年面部硬朗的线条都变得柔和。千岁凝视着他,还是那么俊嘛,但总觉得他今天有哪里不对劲儿。“诶,这不是我制成的花烛样品嘛?”还没来得及推广到门店里去。“今晚正好试验,过关了才能量产。”千岁现在是他名下产业天馥楼的第一调香师,她试验成功的样品基本都受到姑娘们的热烈欢迎。当然,前提是试验成功。燕三郎都不记得,自己在她的实验室里嗅过多少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有些让人闻过以后,只想以头撞柱。“感觉怎样?”作为一名合格的调香师,千岁很诚恳地征求客户/大老板意见。“很好。”燕三郎凝视她,灯下看美人,敛七分张扬,显三分柔美。“那就好。”千岁先执一子,直接落在了天元位置。“这么下,容易输。”她哼了一声:“你只管放马过来。”顺手又拈起一枚酸酪。燕三郎抬眼,恰好看见她吮着白嫩细长的手指,凤眼却聚精会神盯住棋盘。他脑海里忽然晃过一个念头:余生若是夜夜如此,仿佛也不错呢。¥¥¥¥¥燕三郎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才睡着,反正是一夜好梦,难得的香甜。他正睡得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冷不防有个重物“咚”一下砸在他胸膛上,生生把他砸醒了。这重物还会叫个不停:“起床啊,懒虫,太阳晒pp了还不起来!”燕三郎想伸手把它拨开,白猫灵活避过,直接跳到他脸上。它身上沾着的雪粉掉落下来,每一点都带出激爽的冰冷。燕三郎打了个寒噤,彻底清醒了。一睁眼就觉刺眼,阳光果然透过窗户,直直晒在他脸上。猫儿正在他身上走来走去,昂首挺胸,尾巴都翘得老高。燕三郎看看它再看看窗子,就知道它是从窗外溜进来的,小花园里有积雪,它特地去打了几个滚,再来招呼少年起床。“这么精神?”燕三郎声音里还有浓浓睡意,“昨晚没玩够?”“哼!”它在他脸上又踩一脚,“我饿了,快去给我弄吃的!”昨晚棋差一着,输了!她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