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最麻烦的是怀王第三子还在西北,那也是一员大将,手底还有数万精兵。若是怀王被削兵权不服,或许西北叛乱立起。如果再算上西边的胡獠国……萧宓即将大婚,决不愿国事动荡。“的确,结果利好司家,此事九成是他们布局。”萧宓沉吟,“三郎,你打算怎办?”燕三郎不假思索:“我去天牢细问黄大。”方才都没得机会。“小事耳。”燕三郎又道:“对了,司文睿的尸首停在哪里?我想看看。”“署衙后道门的冰窖。天气转暖,尸首易腐。大案中的尸首都放在那里。”韩昭侧了侧头,“一般而言,涉案利害人物要回避,不可单独接近尸首。我让石从翼陪去,你在署衙也不要碰触尸体,免得落人口实,回头被司家捏住把柄。”“我省得。”“三郎。”萧宓认真道,“有需任何帮助,只管提出。”燕三郎从他话音中听出了诚恳,也不客气:“司达光带来的所有人,都请严密监视。”“那是必然。”韩昭接口,“我已经派人盯紧。”按例,司达光这次只带十余亲随进入国都。时间紧迫,燕三郎随后告退,去往天牢。望着燕三郎背影消失,萧宓若有所思。……燕三郎从暗无光日的天牢走出,长长透出一口气。有韩昭帮忙,黄大在天牢待审期间不会吃苦,甚至燕三郎还能替它处理了伤势,并且留下药物,请狱卒帮忙定期换药、多加照拂。当然,银钱要给够。黄大眼泪都要下来了,燕三郎只告诉他:“好好养伤就是。”他已经问清黄大过去几天的行程,具体到时辰。也知道黄大怀疑偷取天馥楼配方的窃贼,就是小饭馆的伙计。给黄大放药的,估计也是他。燕三郎离开天牢前,黄大不知道从哪里挠出一锭碎银递给他:“这东西能追踪到偷配方的小贼,我昏迷之前把另一样放在他身上了。你拿给老爹,他自然能办。”少年接过,看着上面沾染的血迹,半天无语。黄鹤带着两只小黄皮子已经在宫外等了大半天,见燕三郎出来,急急迎了上去:“少爷,如、如何了?”他在燕三郎手下当了这么多年总管,大场面见过不少,现在也可称长袖善舞了。可遇到儿子被打进天牢成杀人犯之事,他还是没法子淡定。“不妙。”燕三郎不瞒他也不安慰他,“但我争取到十天时间来查清真相。”黄鹤应该知道,眼前何事为重。果然黄皮老爹眼里虽有惊惶,但已经肃容问起:“我能做什么?”燕三郎将小饭馆的位置说了,而后道:“黄大回忆,他在小饭馆用晚饭后就头重脚轻,出门翻进巷子后没了知觉。你知道怎么做罢?”黄鹤眼里露出杀意:“知道。”两只小黄鼠狼也叽吱叫了几声,似很愤慨。他们在街口分道,黄鹤带两个孩子自去小饭馆追查线索,燕三郎则往署衙而去。护国公办事高效,方才少年去天牢看望黄大的功夫,韩昭就已经遣人去找石从翼了。如今威武侯就在署衙边吃茶边等他。在国都的署衙当官可不容易,满大街的官衔一个比一个高。见燕三郎走进来,石从翼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回可真是摊上大事儿了。”少年苦笑:“这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缘无故背上一个命案,还是牵动时局的大麻烦。“流年不利。”石从翼耸了耸肩,“我看你该去烧炷高香,去一去晦气。”两人说着,进了署衙的冰窖。盛邑冬冷夏热,四季变化分明。贵人们喜欢在家里修建冰窖,冬天储冰放至夏天再用,无论美酒还是瓜果,别有一番清凉沁脾。但署衙的冰窖是用来冻死人的,并且多半是凶杀案的受害者。燕三郎走进冰窖之前看了看天色,正好望见夕阳西沉。石从翼走进冰窖,寒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搓了搓手。因为要上呈卫王,司文睿的尸检早就做完,并且暂时不能由司家领回去停灵。少年围着死者转了两圈,小心验看。他昨天才和司文睿喝过酒,今天就见到他躺在冰冷的地窖里。伤口可怖,甚至有两道长长的血痕就挂在司文睿脸上,直接挠爆了眼珠,又横过鼻梁、割伤嘴角。这应该是黄鼬妖的爪子留下的,它们的四肢比犬类灵活。当时黄大变成了牛犊大小,利齿和前爪都是可怕的武器。但他还认得那张脸,的确就是司文睿。伤口情况就和韩昭所说的没什么两样,司文睿的颈骨和血管都被拽断了,头颅和身躯几乎只剩一层皮肉相连,伤口显见利齿咬痕。旁观者说过自己听见“喀啦”的骨头爆裂声,看来这说法并没有夸大,司文睿死得很惨。以燕三郎对黄大的了解,其速度和力量完全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可问题在于,他自己完全没有印象。换言之,黄大被操控了。燕三郎待要凑近细看,看守人提醒他:“眼观手勿动。”这是规矩,少年并没有违背之意,只是后退两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香炉、一炷香,转头对石从翼道:“借个火。”石从翼莫名其妙,但还是给他点上:“你这是?”“他新死不久,不如招魂来问。”燕三郎把香插进炉里,置于司文壑颅前,口中念念有辞。冰窖没有窗户,但石从翼和看守人不怎地,竟觉这沉闷之地居然吹进了习习凉风!“呼”,他吹出一口白汽,“这鬼地方。”燕小子这么一耍,阴气更重了。石从翼是统兵的大将,本身不畏邪祟。可是这种停灵之地,他本能地不想来啊。“多久能招来?”眼前空空如也,石从翼问道,“还是它已经来了,但我们看不见?”“一般来说,头七之内尸首在哪,它就在哪。”燕三郎低声道,“这会儿应该已经显形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