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统一着羽林军服制,小厮战战兢兢一指,这几人就冲上了二管事的马车。斜对面的燕三郎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并且以他们灵敏的耳力,还能听见车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贺小鸢轻轻吹了记口哨,以示愉悦。计划进行到这里,该是成功了一大半。果然那几个羽林卫没有逗留太久,就搬了一口藤箱下来,飞快往营地正中走去。周围都是姚府家仆,无一敢拦,只是围在三管事周围,悄悄问他生了什么事。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大事!洪明的马车被抄,摆明了摊上大麻烦。三管事心里乐开了花,却要摆出一脸凝重:“都稍安勿躁,老爷自会处理!”倒是有几个机灵的,飞奔去报讯给姚老爷了。姚立岩没有亲至,但差了长随来唤三管事,原话仅有两字:“来!”三管事自然是飞一般地去了。但他从一株矮松底下路过,没留神松枝上垂下一缕丝线,有只小蜘蛛借风落到他的肩膀上,飞快藏进了翻夹的衣襟里。……姚立岩大步往营地中心走,脸色很难看。昨天姚府女眷被唤去按掌印,今儿羽林卫又来拿人,事先不透一点风声。一时间,整个营地谣言满天飞,都是针对姚家。三管事飞奔而来,附到他身后。姚立岩也只是看他一眼,没吭声。姚立岩带领的亲随不少,三管事还看见了大管事,唯独二管事不见踪影。看来,洪明这回是翻不了身喽。三管事不傻,走了这么几天,老爷经常差人把最好的东西送去营地中心,显然那里的人身份比老爷更尊贵。这种人,整个大卫国也没几个吧?下人当中早就传开了,说国君就在这支车队里。现在羽林卫也不跟老爷打招呼,突然搜走了二管事的箱子。三管事就明白,传言是真的。他紧张得心里怦怦直跳。不过姚立岩还未走到营地中心,就有一名灰衣男子迎了上来:“姚大人。”“柯严华!”姚立岩冷冷道,“你怎么敢擅自抓走我的人!”“事急从权,姚大人莫怪!”柯严华拱了拱手,“下官就是奉命为大人解惑而来。”说罢往另一侧摆手,“请。”那里单独停着几辆马车,在营地之外隔出一个角落。姚立岩知道他得自卫王授意,当下甩了甩袖子,纵然不悦,也只得走了过去。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有一人跪,一人站,另有几名侍卫在边上虎视耽耽。姚立岩一眼就看出,跪着的正是府里的二管事洪明;站着的仆妇也有两分眼熟,仿佛也是姚府的下人。洪明鼻表脸肿,双手带铐,原本萎顿在地,见到姚立岩顿时眼睛一亮,涕泪交加:“老爷救我!我冤枉啊!”姚立岩又是愠怒,又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羽林卫直接带走二管事,事先不曾知会他,姚立岩原本恚怒。可是看洪明这副受过刑的模样,怒气突然沉淀下去。卫王虽喜胡为,但对他这个外祖父向来是客客气气地。并且他也知道卫王正要严查车队里面的奸细,现在突然抓他府里的二管事来毒打一顿,莫非?果然柯严华一指站在边上的仆妇:“这也是你家的下人,姓尤。她告洪明是奸细!”姚立岩心头一跳,瞠目:“怎会?洪明在我家快要十来年了!”柯严华转向尤娘子:“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对着你家老爷再说一遍!”尤娘子惴惴,不敢抬头去看姚立岩:”我、我昨夜醒来,看见二管事偷偷揣着一只断臂从外头回来,走上自己马车。“想来二管事方才已经分辩过了,没甚好下场,这时就只哭着哀求姚立岩:”老爷,我真没有那东西!她血口喷人,她栽赃!““断臂”这两字,听得姚立岩心跳如鼓。他努力定了定神:“他从哪个方向回来?”这问题比较刁钻,尤娘子想了想才回答:“西边。”柯严华立刻接口:“今晨车队离开三个时辰后,我们又在营地找到红掌印。的确就是西边。”姚立岩一怔:“就凭这么一句指控,你就……”后面的话没说完,柯严华俯身揭开地面上的藤箱,于是姚立岩望见,箱子里面放着一截、一截……断臂?柯严华这才接了下去:“奸细狡猾得很,王上命我们直接搜找,以免打草惊蛇,令他有所准备。”姚立岩盯着那半截断臂,瞬也不瞬:“这是从洪明车上搜来的?”“是。就在座位下方的柜子里。”二管事再忍不住,大声道:“那是她陷害我,特意放到我车上的!”侍卫踢了他一脚,让他安静。姚立岩却点头:“这话有道理。尤娘子说自己亲眼所见,会不会根本就是她亲自所为?”尤娘子大惊:“老爷,我没有!”姚立岩不理她。西逃太仓猝,路上杂事一箩筐,二管事服侍姚家十几年了,能力还是有的。现在他若被抓走,姚家上下这么多杂务谁来打理?“谁会承认自己是奸细?那还得用些手段。”柯严华笑道,“姚大人在这里,正好帮我做个见证。”他双手一拍,即有属下牵着一头黑腰细犬奔了过来。“奸细用过断臂不止一次,这玩意儿上面一定沾有它的气息。”柯严华指了指藤箱,那条训练有素的细犬立刻蹿了过去,仔细嗅闻。“姚大人放心,我的手下是整箱扛来,没人碰过这只手臂。”细犬嗅过断臂之后,也不给众人再留悬念,一个转身就飞奔去二管事身边,冲着他吠叫连连。挨得近,这两人的气息对它来说就像两盏明灯,根本不用分辨。柯严华语气森然:“看来,碰过断手的人只有您手下这位二管事。”洪明也知道生死攸关,喊着老爷叫起了撞天屈。自家出了奸细?姚立岩满手都是冷汗,他盯着箱子里的断手,忽然道:“慢着,慢!这箱子是洪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