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惊得他魂飞魄散。他不管身上挂着多少铁蛭,飞快游向岸边,同时没忘放声大呼:“救我!”岸边的官差正在拯救落水的同仁,没料到涂家少爷突然冒头,浑身还挂满了铁蛭,都是大吃一惊:涂少爷人在水里,那么远处传来的呼救声又是谁发出的,连夫子现在追的人又是谁?有个官差下意识伸手,涂云山拽着他的胳膊借力出水,“哗啦”一声就往岸边跑。跑不出两步,他突然“啊”地一声惨叫!涂云山出水时,身上还挂着无数铁蛭。护身法器失效,铁咥当然就开始啃他了,只不过他刚出水,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皮肤冻得僵硬,感受不到铁蛭的威力。现在铁蛭啃开了他的表皮,开始钻入肉里大口吃喝,这一下,涂云山有感觉了。几百个小锯子同时开锯,那滋味简直一发入魂。饶是他平时定力再好,刹那间也痛得大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他没留意到丝芽已在背后无声无息出水,顺手拔出臂上的匕首,狠狠掷了过来!鲛人天生就有投掷之能,在沼泽中掷杀猎物,百发百中。……连容生赶向潭边、跨出林地的第一眼,就见到了这一幕:涂云山向岸边奔跑,中途打了踉跄。鲛人奋力一掷,稀薄的夜色中犹能见到寒光一闪,已到了徒儿颅后。“不!”连容生目眦尽裂,掷出手中戒尺,想要截下匕首。可惜,太迟了。玉尺堪堪离手,那厢寒光已经没入涂云山后脑,后进、前出。一点儿血光没有。可是他身形猛地一颤,目光就凝住了,又晃晃悠悠往前走了两步,这才一头栽倒。全身上下,人的颅骨最是坚硬,匕首却能穿透涂云山的头颅兀自余劲不衰,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可见丝芽这一掷拼尽全力,再也不留一点姑息。“你!”连容生怒视鲛人,眼中杀气四射。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暴怒。这头鲛人好大的胆子,敢在他面前行凶!玉尺重新归入手中,连容生大步上前。丝芽也有些疲惫,却还游向前去,登上岸边。周围的官差都下意识躲开两步。她不顾伤口里还挂着铁蛭大口吸血,抬手对连容生道:“你徒弟早被瘟神附身,我是替天行道,这就证明给你看。”她完好的那只手,高举一只青色小壶。瘟神?连容生脚步微缓,却见丝芽已经行到涂云山尸首边上,原本高昂的身躯慢慢垂落下来,小声道:“弟弟……”她的声音低得像呢喃,仿佛还叹了口气。而后她问连容生:“他想娶你孙女,是不是?”“休问些不相干的事。”连容生森然道。他的玉尺已经垂在她脑门儿上,只差一下就能令她脑浆迸裂,“证据呢?”他徒弟死不足惜的证据呢?“别急。连先生学富五车,应该知道瘟神只有在人死掉以后,才会离开躯体吧?喏——”随着丝芽这几字缓缓出口,涂云山的口、鼻、耳内,均逸出黑烟,飞快汇成一股。那烟浓稠得如有实质,汇合之后就要逸入林地。它所经之处,原就凄黄光秃的枯草和树木一下就染上了黑斑,并在短短两息之间就化作一滩粘稠的黑水。黑烟一旦蔓开,就连站在边上的陈提辖也能清晰看见,烟气当中凝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有的张口大呼,有的痛哭不止,有的惊恐万状。然而所有脸谱的唯一共性,就是狰狞恐怖,让人看着心生畏惧。任谁都看出,它要逃走了,可众人的确害怕,皆下意识后退几步,面露惴惴。那是生灵源自本心的畏惧,连容生这样的大家也能感受得到,不禁脸上变色。瘟神藏得好深,竟然真地寄居在涂云山身上!鲛人没有撒谎。他这徒儿平时言行,有几分出自真心,又有几分是瘟神授意?丝芽又道:“脱离寄生的瘟神最是脆弱,连先生还不动手吗?”连容生自然不能容这东西再逃出去肆虐四方,顺手掐了个唤风诀,指尖重新又亮出一点真火。呼地一下,火借风势,风卷火行,这片小小的林地里赫然多出一个火龙卷。偏生还吸力巨大,莫说是木片纸屑这样的小物,就连立在边上的一个个精壮汉子,也要努力掰住身边的树木岩石,以免自己被连夫子的怒火无辜烧死!瘟神化成的黑烟自然也受强大的吸力牵引,翻身就要往外逃。连容生自袖底取出六只铜符甩出手去,“嗖嗖”几声扎在它四周的地面上,穿过火龙卷时借了一点火势,入地以后即构成炙热火墙,将瘟神上下左右六面全部封死!它逃不掉了。随后火龙卷杀到,将它卷了进去。众人就望见火龙卷周身先是赤红,接着转作暗黑,像是有两尾颜色不同的巨龙搏斗不休。连容生面庞被火光映红,俱是隐忧:“这东西已经能扛住真火灼烧了!”他修的昭华真火善治污秽邪祟,从前无有不利,这回的瘟神却和它斗了个半斤八两。“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将它封起,慢慢炼死罢?”丝芽举起手中青壶。连容生点了点头,伸手一指,于是火龙卷即向青壶挪了过来,不理其中瘟神如何挣扎着想要逃出,都死死将它缠住。离青壶越近,火龙卷的体积就越小。等到了壶口,它已经变作了漏斗大小,丝芽拍了拍壶底,即有一股无形吸力暗生,将火龙卷带瘟神一起吸了进去。丝芽立刻封上壶口,这才长长舒一口气。火龙卷和瘟神都消失了,潭边草木尽落,慢慢又恢复了平静。连容生伫立原地出神,眼珠子都未动一下。长久以来,他都看走眼了?陈提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终忍不住道:“连先生,这儿已经无事了罢?”被他出声扰动,连容生才缓缓点头:“尘埃落定。”陈提辖指着丝芽手中的青壶,不放心道:“这东西怎么处理?”大魔王娇养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