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男孩看起来并不气馁。他回头定定看向来路,安静得好像在发呆;然后,他又望向东边的哨塔。那里,偶尔有人影闪动一下,是哨兵偶尔踱步。在那里呆上大半天,是人都会觉得又累又无聊吧?思考时,男孩一直坐在大石上,借机恢复体力。千岁一直等着他的决定,却见他拿出水囊喝了两小口清水,紧接着又抓出半个油饼,三下五除二全啃下肚去。“……”这小子没有被难住吗?男孩吃喝完毕,收好东西,重新背起竹篓,然后——然后就大步朝着石山迈进!“喂!”千岁很是失望,“你想了半天,只想出个强闯的办法吗?”她还想看看这小鬼又有甚奇思妙想呢。男孩走得很快,不出几息就已经踏上了那条坦荡的山路。前后左右上下,都是空荡荡地。当然,他也立刻就曝露在哨兵的视野之中!这人原本倚着山石躲在背风处,双腿跷在木板上,嘴里叼半块红薯,好不惬意。毕竟再有半个时辰,就有人来跟他换岗了,他不必继续在这里吃风。但就在这时,对面秃石山的半山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身影。哨兵用力揉了揉眼。没看错,确实有人走上去了,还是个不足十岁的男孩!他下意识握紧袖子里的东西,忽然犯了难。哨兵的责任是发现敌踪之后上报并且阻拦。如果是平谷县的官兵闯来,他会毫不犹豫地发放讯号给前山。可是,眼下就一个小鬼,也值得他这样兴师动众吗?万一误放讯号,老大会剥掉他一层皮!他犹豫一下,特地等了十来息,仍只见到那个身影在山路上孤独前行。荒山野岭,外头又有瘴毒为屏障,怎可能有小孩子独身一人走到这里?敌人该不会是埋伏在林地当中罢,只拿这小子当诱饵?哨兵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直不敢妄动。这段明晃晃的山路只有二百丈,他再犹豫下去,那小鬼转眼就能走完。哨兵想了想,取过家伙什,很干脆地弯弓搭箭。射死他,就知道敌人有没有后手了。不过这距离实是有些远了。能够百步穿杨就是优秀选手,现在哨塔和石山相距二十余丈(近七十米),山风猛烈又时常变向,他并没有多少把握。“嗖”,第一箭离弦,射偏了。男孩被惊动,由走变跑,顺手取下背后的竹篓挡住自己。第二箭出。中了,但是射在竹篓上。男孩但觉竹篓上传来巨大推力,险些脱手。奔忙中目光微转,看见一截铁箭头透篓而出。呃,好险,这人臂力不小。男孩有些担心,篓子都被扎穿,不知里头的千岁怎样了。她那么神通广大,这会儿虽是猫身,但应该也是安然无恙……吧?他这么想着,可自己都危在旦夕,哪有功夫开篓检查?很快,第三箭来了,擦着他的小腿射到了地面上。男孩腿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但也就在这时,他安全地冲过了这段山路,一头扎进了石山边上的丛林里!“该死!”瞭望塔上的哨兵气得一拍大腿,提起长刀,三步并两步冲了下去。两山有石桥相连,只要这小子找对路就能摸到哨塔底下。再说他担负瞭望之职,断然不能放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东西过去,必须亲手除掉这个麻烦。哨兵对这里地形了若指掌,钻入林中轻易就发现那个疾奔的身影。他抄近道追去,冲着对方后背就是一刀劈下!对这小子身份,他存有疑虑。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击毙命!但这男孩虽然小胳膊小腿,动作却相当灵活,间不容发之际就地抱头一滚,轻轻巧巧避开了这一刀,反而向哨兵腿上抱来!后者吃了一惊,伸手就去揪他脖子,不过一下没揪着,反而抓住了男孩背上的竹篓。竹盖子掉了,篓里蹿出一道白影,直扑他面门!哨兵大骇,哪还顾得男孩,挥刀去劈这白影。哪知它速度快逾闪电,刀锋未至,他自己脸上倒先一阵剧痛。白猫爪钩弹出,仿佛十只小匕首,齐刷刷在他脸上抓出十几道伤口,鲜血淋漓。而后,它跳到一边去了。哨兵痛得大叫两声才睁开眼,见到男孩就站在三丈开外,也不逃跑,就盯着他看。“你死定了!”哨兵怒吼,举刀上前。然而古怪的是,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脑海里又有些昏钝,仿佛过去七八日都不曾有一顿好眠,眼下最想做的事就是躺到地上安安生生做个美梦。走不出两步,刀就落在地上。无论他怎样用力,双腿还是支撑不住身体。扑通。在够着男孩之前,他先跪倒下去,呼吸一下比一下紧促。眼前飘着淡淡的白雾,雾气充斥着好闻的甜香……“瘴毒!”他眼里写满了惊恐。这症状他在毒牙山里没少见过,无论人类还是动物,中了瘴毒的情景都不外如是。“为什么!”可他为什么会中毒,他明明有……哨兵的目光落在男孩抬起的手上,突然凝住了:这小鬼手里,晃着一面木牌,正是先前佩在他腰间那一枚。趁着方才白猫抓脸,这小子偷走了他的护身木牌!这木牌得自木婆婆,是毒牙山的通行证。没有它,谁也避不开瘴毒。他想伸手抢回木牌,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男孩谨慎地后退一步,坐倒,看着他在地上慢慢地咽了气。直到哨兵不动,他才丢下腰牌,上前往人身上踢了两脚。“不用看了,他死了!”白猫跳到男孩面前,就差张牙舞爪,“你给我说清楚,刚才拿我去挡箭是什么意思!”千岁大人当然无惧刀箭,可是白猫的身躯多娇嫩啊,他怎么敢!男孩想“说”,但是说不清楚,只能朝她摊手。他不是拿白猫去挡箭,而是拿竹篓去挡……要穿过那段山路,无论怎样筹备都是冒险,他能想到最趁手的盾牌就是竹篓了。他也想跟她商量啊,奈何发不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