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脸庞寒着脸,冷冷地看着自以为受委屈的儿子,说道:“你们都退下。”威远侯夫人机警地让周围伺候的下人退去,朝担忧地看过来的儿媳妇和女儿暗暗摇头,让她们赶紧离开。现场很快就剩下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威远侯夫人、裴安珏。裴安珏被父亲如此指控,心里委屈得不行,不好离开,默默地跪在地上,看得威远侯夫人心疼不已,欲言又止。“安珏起来,扶祖母回去。”裴老夫人朝孙子说。裴安珏默默地起身,扶着裴老夫人回寿安堂。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也跟着过去。一路默然无声。回到寿安堂,裴老夫人让伺候的下人离开,然后一把将桌上的茶盅挥下,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也让室内的几人心惊肉跳。裴老夫人终于压抑不住脾气,怒骂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竟然还有脸骂珏哥儿!”“娘,我没有。”威远侯痛苦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为何皇上会撸掉我的侯爵之位,我觉得应该是安珏去和太子妃说了什么……”“爹,我没有!”裴安珏委屈地申诉,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裴老夫人顿时被气得差点仰倒,再也维持不住风度,抽起桌上的玉如意就朝那冥顽不灵的儿子打去。这一幕看傻了裴安珏,威远侯夫人也是眼皮跳个不停。勋贵世家都不流行棍棒教子,更何况威远侯已经四十多的人了,都当祖父,还被老娘如此追着打,脸面都丢尽了。裴老夫人将无能的蠢儿子披头盖脸地打了一顿,气喘吁吁地骂:“别什么事都推到旁人身上,以为只有你最高贵最无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蠢的?圣旨上说你行事不端,肯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让人捉到把柄捅到皇上那里,皇上才会撸了你的爵位。我看皇上对你还是仁慈的,定是看在太子妃的面上给你留点脸,省得揭下你的脸皮,让你当场羞愤欲死……”最后,裴老夫人厉声问:“你老实招来,你最近到底做了什么好事!”第148章 大伯的下场。...)面对裴老夫人的诘问, 威远侯一时语塞。他最近唯一做过的出格的事,就是给偷偷溜回京的爱女裴绢弄个宅子,让她能在京城有个落脚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其实在知道裴绢的病好后, 他是想过将她接回府里的。但裴绢不愿意。她说在外面更自在, 加上她做错了事, 害怕面对老夫人, 她需要一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就让她在外面多待些日子再回去……听她一番哀诉,威远侯心都要被她哭疼了, 如何还舍得逼她。虽然担心爱女独自在外有危险, 可裴绢坚持, 他也拿她没办法, 只好给那宅子里安排人,让人照顾好她。但威远侯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错。虽说裴绢以前是做错了事,可在她病重被送去庄子时,老夫人就已经原谅她,只要她养好身体, 他再去求情,裴绢就能回到府里, 继续做尊贵的侯府二姑娘, 将来风光地嫁出去。皇上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斥责他吧?威远侯夫人原本不欲出声的, 以免落得两面不是人。但见侯爷这副样子, 就知道他做过什么,提醒道:“侯爷, 您还是说一说罢,不管是什么, 也好让我们为您参考,看看这次的事是怎么回事?”若非为了儿子,她根本不愿意出这个声,让他继续犯蠢,耗尽老夫人的耐心,最后放弃他。可她不容许儿子被他父亲如此斥责,让她的孩子受这样的委屈。她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威远侯注意到她,一股厌恶感徒然而生。“闭嘴!”他怒道,“我还没和你算账……”他始终认为,定是妻子进宫和太子妃说了什么,才会被撸掉爵位的。说不定这事是她一手策划的,毕竟比起丈夫当家作主,儿子上位当家作主,对她更有利。威远侯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不干人事,过份宠爱小妾和庶女,可知道归知道,人都有偏心的,他就是偏着庶女,疼爱她甚于一切,有什么办法?都是他的孩子,他想疼哪个就疼哪个,谁能说什么?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裴老夫人举起了玉如意,吓得威远侯赶紧跑开。还是很怕老娘手里的玉如意落在身上。裴老夫人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塞之极,冷声道:“你不用凶你媳妇,凶她也救不了你!她最近都没进宫,也没和太子妃说什么,你不用怀疑她。至于珏哥儿媳妇,她这两个月都在坐月子,如何有时间进宫?”她满脸嘲讽,心里极度失望。这儿子果然没救了,遇到事情不反省自己,却怪在自己媳妇和儿媳妇身上,错的都是旁人,他是最无辜最可怜的。威远侯无奈地道:“母亲,我真的没做什么!您也知道的,我每天安安份份地去衙门,下衙就回来,就算休沐日,也待在家里,很少出去。”自从裴织被钦点为太子妃,在裴老夫人的敲打下,威远侯府从主子到下人,都是安安分分的,谨言慎行,就怕给太子妃招祸端。威远侯也不例外。怕被人算计,他甚至都极少出去应酬,休沐日就窝在家里与美妾吟诗作乐,顺便关心一下在庄子里养病的爱女。裴老夫人却不信他,冷着脸说:“你若真没做什么,皇上会用‘行事不端’斥责你?”那份申饬的圣旨,定是皇上的意思,她这儿子定是做了什么让皇上忍无可忍之事,才会撸掉他的位置,让世子裴安珏提前继承爵位。在她看来,皇上其实还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没有用过于激烈的言语,否则以皇上的脾气,严词之凌厉,让她这儿子日后连出门的勇气都没有。威远侯道:“难道这不是为了让我退位让贤的借口?”说到这里,他心中怨气极大,一脸不服气。“母亲,我不服,一定是太子妃做了什么。”他承认自己以前没怎么关注太子妃姐弟俩,可也没亏待他们,太子妃为何要对他如此狠心?太子妃就算要抬举夫人和绣姐儿,就去抬举她们,为何要针对自己?他这大伯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裴老夫人闭了闭眼,已经懒得和他生气。只要真相不摆到面前,他是不会相信的,甚至以为是太子妃从中作梗,去皇上那里说了什么。她了解自己的孙女,阿识虽然和大伯不亲,却也不至于给他穿小鞋,否则早就利用太子妃的身份做什么了。可看阿识嫁进东宫后,威远侯府因她备受皇恩,府里的男人前程似锦。谁敢说不是她的功劳?裴老夫人转头对威远侯夫人道:“你明儿递牌子进宫见太子妃。”威远侯夫人柔顺地应一声。裴老夫人看向满脸不服气的儿子,冷笑一声,“你放心,明儿等你媳妇回来,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有没有冤枉你。”威远侯听得眼皮狂跳,心里莫名地不安。翌日,威远侯夫人递了牌子进宫。东宫接到牌子后,并没有故意晾着她,很快就让人将她迎进东宫,裴织在长秋殿亲自接见她。“太子妃……”威远侯夫人给她请安后,欲言又止。裴织含笑问:“大伯母是为了大伯爵位之事找我?”威远侯夫人点头,叹了口气,将昨天的事简单地和她说了说,她并没有特地为丈夫隐瞒的意思,丈夫对她和对太子妃的质疑,都告诉阿识。他自己不要脸,她为何还要帮他藏掖着?裴织倒是不在意,十分爽快地道:“大伯的爵位被撸,确实和我有关。”接着,她将裴绢所做的事情告诉大伯母,并一口咬定裴绢能顺利地掳走福宁郡主,定是大伯在暗中帮忙,否则裴绢一个弱女子,怎么做得出当街一撸人的事?当然是有人帮她啦。多简单的事。就算不是大伯做的,裴织也决定将这罪名扣在他身上,否则实在无法解释裴绢身上的异常。谁让她这位大伯总是做一些恶心人的事,不如退位让贤,让儿子上位,省得哪天裴氏一门真因他受牵连。威远侯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没想到那庶女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下意识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因为以裴绢那性子,实在不可能做这出这种事。但太子妃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要不是有太子妃在,只怕裴绢所做的事会牵连整个威远侯府,虽不至于诛九族,但全府一定会被流放。突然间,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气和戾气。以往丈夫宠爱白姨娘,宠爱裴绢,她没有说什么,甚至努力地一碗水端平,安抚受委屈的儿女……可她如此委屈求全,得到的是什么?威远侯府差点因丈夫最宠爱的庶女万劫不复。*不到晌午,威远侯夫人回到府里。一群人都在府里等着她的消息,特别是威远侯,他不愿意接受自己被迫退位的事,尤想挣扎,觉得自己还年轻,起码还能多干二十年。听说她回来,府里的人都迎出来。“娘。”裴安珏和裴绣担忧地看着她,发现母亲的神色很冷,比任何时间都要冷。威远侯夫人看向丈夫,压住心里的脾气,说道:“侯爷,咱们先去寿安堂!安珏过来,你们都下去罢。”威远侯见她的神色不同以往,也有些忐忑,咬了咬牙,一起去了寿安堂。见到裴老夫人后,威远侯夫人将从太子妃那儿得到的消息与他们说了。室内安静无比。所有人都是一脸震惊,无法接受。裴绢竟然因为自己无法当太子妃,就怨恨成为太子妃的阿识,并故意绑走福宁郡主报复她?“不可能,绢儿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威远侯压根儿就不相信,“绢儿胆子小,又是个柔弱的姑娘家,哪里做得出这种事?”威远侯夫人冷笑道:“她是做不到,不是还有你在帮她吗?”“我没帮!”威远侯气得半死,满脸愤怒地瞪向她,“我只是买了个宅子安置她,就没有做过什么事,我根本不知道绢儿会做这种事……不对,一定不是绢儿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