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织羞涩地低下头,明智地不接这茬。秦贽有些不自在地道:“皇祖母说什么呢,孩子之事,是要看缘份的……”“行,那哀家就等着你们的缘份。”太后笑呵呵地说。秦贽被皇祖母打趣得头都大了,下意识地看向裴织,见她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俊脸微微泛红。眼看这对新婚夫妻羞得满脸通红,太后见好就收。“你们忙了一天,也回去歇息,哀家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太后赶他们回东宫休息。秦贽拉着裴织的手,“好的,皇祖母您好生歇息,孤和太子妃先走了。”**忙碌了一天,两人终于回到东宫的寝殿。裴织强撑的精神气终于溃败,如果面前有张床,她能直接躺上去,睡个昏天暗地。东宫算是他们的地盘,裴织也不再强撑,她并不介意在这位太子爷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如果连在寝宫里面对丈夫时都要戴着面具,这日子也过得太累了,不符合她的咸鱼人生。秦贽心疼地看着她脸上的疲惫,摸了摸她的脸,说道:“阿识,你先去歇息,孤去和父皇说几句话。”他有些依依不舍,并不想和她分开。想到早上离开勤政殿时和父皇说的话,知道自己还是得去一趟父皇那里。裴织哦一声,朝他挥挥手,“殿下你去罢。”秦贽满心不舍地离开东宫,朝勤政殿走去,越走越快,后面的宫人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太子殿下身高腿长,宫人的脚步都没他迈得大,他的一步抵得上他们两步。来到勤政殿,昭元帝果然没有歇息。他也没有批奏疏,而是在殿内慢慢地转着圈,满脸忧虑之色。李忠孝安静地伫立在一旁,充作背景板,明智地没去打扰皇上的思虑。看到太子进来,李忠孝眼睛一亮,暗暗松口气。从这些年的经验来看,皇上每次思虑过重时,大半都是因为太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为的是什么。“贽儿,你来啦。”昭元帝将儿子唤过来,同时摆手让殿内的宫人都退下。李忠孝给皇上和太子沏了茶,安静地退下。殿内剩下父子二人,昭元帝拉着太子坐到沉香木雕着嬉戏图的矮榻上,问道:“贽儿昨儿休息得可好?”“挺好的。”秦贽的目光落到榻中间放着的彭祖拜寿图的榻几上,那里有两碟御厨做的宫廷点心,奶白的色泽,上面洒了一粒粒黄豆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昭元帝看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叹息。他有些迟疑地开口,“贽儿,其实男人不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你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同,就算你不举……”秦贽的注意力终于集中到皇帝身上。他僵硬着脸,凤目满是不可思议,忍不住打断他,“父皇,你到底在说什么?”昭元帝看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知道自己说中了真相,越发的心疼。他伸手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发现他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肩膀宽厚,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男人。“贽儿,父皇很理解的,你不必在意……”秦贽差点忍不住一巴掌将老父亲有爱的手拍掉,咬牙切齿地道:“谁和你说孤……不行的?”昭元帝叹了一声,“没人和朕说,但朕有眼睛看。”早上儿媳妇给他敬茶时,太子妃那行动如常的模样,并不像是承过欢的,只怕昨晚儿子和太子妃只是纯盖被子睡觉。他想起太子从小到大,从未对女色有过什么心思,连他要给他安排教人事的宫女,也毫不犹豫地拒绝。先前是以为他头疾过于严重,厌恶陌生人碰触,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太子身体有问题。是他这当父皇的不好,没有想到这点。昭元帝越想越自责,竟然忽略了儿子的病情。秦贽:“……您到底看到什么?”昭元帝再次叹了一声,委婉地将自己的猜测与他说,柔声道:“贽儿不怕,朕会让太医给你开一些不会伤身体的药,等太子妃怀孕后,你的身体就会好了,不用吃药也很能行……朕都能行,就不信朕的儿子不行。”秦贽:“……”终于理解皇帝在说什么的太子爷顿时想掀桌。昭元帝极有先见之明地按住榻几,温和地说:“贽儿别生气,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父皇不会告诉别人的……”“父皇,您能闭嘴吗?”秦贽真是被气得不行,“孤哪里有不行?孤昨晚和太子妃圆房了,这是千真万确!”昭元帝惊讶地看他,“真的?”“孤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你!”秦贽就差赌咒发誓,让太过关心他的老父亲知道,他真的很正常,很行的。太子妃都被他弄得快要下了不床呢!昭元帝见状,自然是相信太子的,只是……“孤的太子妃是个坚强的,就算身体不适,她也不会表现出来。”秦贽骄傲地说,斜睨着他,“太子妃可不是后宫那些女人,动不动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三更半夜的还将您叫过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您是太医呢。”昭元帝:“……”回想今日见太子妃的几面,昭元帝终于相信太子妃是个面上很能装的,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装了一天,宫宴结束后,她和太子扶着太后回慈宁宫时,看起来还是精神熠熠的,看着就有活力。昭元帝暗暗摇头,朝太子道:“原来如此,那朕便放心了。”皇帝终于放下一块心病,也有心情和太子说笑,“其实这事也不怪朕误会,还不是你自己作的……”“孤哪里作了?”秦贽不接受他的污蔑,就算是父皇也不能污蔑他,“孤头疼得要死,哪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何况他心里早就有一个人,哪里看得上外面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没什么想法。昭元帝道:“那朕比你好,朕以前虽然也头疼,但能力还是很强的。”对此,昭元帝十分骄傲,果然儿子没老子强。秦贽:“……”第69章 归宁。)裴织没管太子去找皇上说什么, 她累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惯用的丫鬟还没进宫,由锦云伺候她洗漱沐浴,多少有些不习惯,特别是沐浴时, 看到守在旁边的一群宫人, 盯着自己的身体, 不放过一寸地方, 简直让人头皮发麻。锦云笑问道:“夫人, 可是要奴婢为您搓背?”“不用。”裴织道,“你们在屏风那边守着。”东宫的宫人也没摸清楚未来太子妃的脾气, 不好冒然行事, 俱是温顺地应一声, 退到屏风后。没有人盯着自己看, 裴织的精神松快许多。她实在累得不行,没有泡太久,随便洗了洗,很快就从半人高的沐桶里爬起来。锦云拿着大巾子过来裹着她,为她擦干净身上的水, 伺候她穿上衣服,旁边当助手的宫女们都是垂着眸, 不敢看她, 脸蛋悄悄染上红晕。她们虽然是未经人事的宫女, 就算再不懂, 看到太子妃身上触目心惊的痕迹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从净房出来后,一股狂风呼啸而过, 窗棂啪啪作响。裴织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 廊下挂着的灯笼被宫人点亮,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芒,驱散了几分浓重的夜色。东宫实在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走动。裴织颇有些不习惯,在威远侯府时,虽然府里的下人也很安静,但她们的安静是恪守规矩,规矩之外又夹杂着些许活泼的喧闹声。不像东宫,那是一种窒息般的寂静,所有的宫人走动时都是尽可能地屏着呼吸,仿佛生怕呼吸大一些,冲撞了主人一般。东宫这样的气氛应该不是一时形成的,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裴织想到那位太子爷以前的精神力不稳定,对东宫现在的情况倒也没什么意外。坐在窗边的暖炕上,裴织手里拿着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把玩,听着外面穿堂而过的风声,不禁昏昏欲睡。屋里还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地陷入沉睡。裴织打了个哈欠,朝屋子里伺候的宫人道:“我去歇息了,你们下去罢。”锦云:“……夫人,您要等殿下回来吗?”“不了。”裴织下了暖炕,趿上一双软布鞋,“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我先去歇息。”她也没说若是太子殿下回来,让人叫醒她之类的,就这么转回内室。锦云欲言又止,最终没说什么,跟着她进入内室。因时间尚早,加上太子殿下还没回来,屋子里伺候的宫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歇息,还没有铺好床、暖好被窝,这会儿都有些忙乱。锦云带着宫女床铺好,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进被窝里暖床,直到被褥暖得差不多,将汤婆子悉数撤下。裴织终于躺到温暖的被窝里,舒服地舒展身体。“行了,你们都下去罢,不用在屋子里守着。”她朝宫人道。锦云神色微动,嘴里应一声,带着伺候的宫女顺从地退下,将门掩上,自己守在门外的扇前。私人的空间里终于没有其他人的呼吸声,裴织紧绷的精神放松,将脸埋在枕头里,很快就陷入沉睡之中。锦云坐在扇前,等了约莫一个半时辰,终于见到太子殿下回来。让她惊讶的是,太子殿下手里还拿着一个装点心的食盒,看这食盒,似乎是从皇上那儿带回来的。难道皇上又吃到什么美味的点心,忍不住赏太子一份?锦云过去行礼,“殿下,您回来了,可是要沐浴更衣?”秦贽看了眼内室关着的门,问道:“太子妃呢?”“太子妃先前歇下了。”锦云说着,飞快地看了太子一眼,像是怕他生气。秦贽听罢,看向手中的食盒,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锦云目送他离开,一时间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因太子妃没有等他、早早歇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