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年龄段的她都曾出现在记忆中。他以为她是他的太子妃,所以他才会如此印象深刻,所以才会在记忆一片空白时,唯有她是清晰存在的。结果却不是……秦贽道:“太子妃……阿识,如今你已及笄,孤会去请父皇,让钦天监测婚期吉日。”裴织先是羞涩地低头,用沉默来回答他的话。尔后想到什么,忍不住道:“殿下,您日后还是别叫我太子妃,我还不是……”提醒他时,她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似是等待一个答案,又像是少女怀着隐秘的心事,期盼一个让她高兴的回答。大胆直白得不像闺阁里的少女。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往脸上冒。秦贽面上露出些许不自在,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脸上露出惯常的矜骄之色,淡然地道:“孤先前生病,记忆受损,只记得你……反正日后你也是太子妃,孤不过是提前唤一声,又如何?”太子爷他就是这么霸道,想做的事就做,无须旁人置喙。得到想要的答案,裴织心下有几分明悟,面上倒是乖巧,不再去反驳他。这副乖巧可爱的模样,果然让太子殿下十分喜爱,忍不住趁机拉住她的手,连声音都放柔和了几分。“孤走了,日后有空再过来看你。你喜欢孤上次送的食物吗?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孤下次再让他们送过来给你。”裴织朝他笑得非常甜,“很喜欢,谢谢殿下。”所有送她食物的人,她都喜欢,太子殿下果然是个不错的男人。太子殿下差点又被他的太子妃的甜笑晃花了眼,要不是习惯性地冷着脸,只怕此时形象不保。进了马车后,他靠着车壁,将长腿搭在矮几上,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耳尖红通通的,像是要烧起来。回到皇宫,秦贽没有回东宫,直奔勤政殿。昭元帝还在看奏疏,龙案上堆积了一叠奏折,李忠孝站在旁边,悄无声息地给皇帝添茶磨墨,将皇帝批完的折子放到一旁。见太子进来,昭元帝终于放下朱笔,端起茶喝了一口。秦贽先给他请安,“父皇。”昭元帝脸上露出笑容,关切地问:“贽儿回来了,身体如何?”原本他是不想太子出宫的,但架不住这儿子要去给太子妃撑面子,只能由着他。“父皇放心,儿臣今日精神极好,想必晚上应该不会太快昏睡。”昭元帝高兴地道:“莫不是贽儿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好转?李忠孝,你快去叫太医令过来……”“父皇,不用。”秦贽打断他,理直气壮地说,“儿臣精神好,是因为刚才去见了太子妃。”皇帝:“……”李忠孝:“……”昭元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道:“若是身体有感不适,还是要及时看太医的。”秦贽当作没听懂,说道:“父皇,太子妃已及笄,是否可以让钦天监测婚期?”看他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大婚的模样,昭元帝心里暗叹儿大不由爷,却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含笑道:“是这个理,明日朕便宣钦天监的监正过来,与他说这事。”得到想要的答案,太子殿下非常满意,终于不打扰皇帝忙碌,回去休息。第34章 定下婚期。...)笄礼过后, 宫里便传来了消息。裴织和太子的婚期终于定下,定于十月十三日。裴老夫人愕然,不禁问道:“婚期怎会定得如此急?”不说皇家的婚事繁琐,就是普通人家定亲后, 光是过三书六礼, 便要走个一两年, 婚期一般都会尽量往后挪, 以期能办得圆圆满满。可太子和裴织的婚期, 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准备, 十分仓促。更不用说这是大禹朝的储君, 储君的婚事, 所有的行程都有定制, 需要准备的时间更漫长而繁杂。威远侯道:“听说这是皇上让钦天监的监正测的吉日,大概是皇上觉得太子殿下年纪大了,想让他早些成亲罢。”其实这事也能理解。先前一直没有定下太子妃,导致太子年纪渐长,再拖下去明年太子都要十九, 像这般年纪的男子,一般情况下早就成亲生子, 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和隐疾。没办法, 只能尽量压缩时间, 让太子赶紧大婚, 迎太子妃进门。那些朝臣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这就忙坏了礼部,接到通知后, 礼部上下都忙碌起来,争取在四个月时间内将所有的古礼都圆满地走一遍, 好让太子的婚事办得尽善尽美。裴老夫人听罢,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孙女日后嫁进皇家,这婚事如何安排,还不是皇家说了算。他们只能尽量配合。裴老夫人叮嘱儿子和儿媳妇,“你们也给我仔细盯着,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威远侯和威远侯夫人点头,不用老夫人说,他们也知道,哪里敢让太子和太子妃的婚事出什么差错。“还有阿识那边,得赶紧去找个年轻又有经验的嬷嬷入府教她礼仪规矩,最好那嬷嬷还懂得宫里的一些事……”裴老夫人心里有计量。孙女日后是太子妃,要打交道的对象不仅是朝中女眷,还有后宫的太后嫔妃,若是对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一个不慎着了道,后果不堪设想。裴老夫人从来不敢小瞧宫里那些女人的算计,更不用说这次赐婚,算是将梅贵妃和三皇子系的人得罪透,梅贵妃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她虽然不会明着报复,但等孙女嫁进东宫,日后和后宫嫔妃打交道,想给她使绊子轻而易举。威远侯夫人道:“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寻摸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说完这事,威远侯夫人很快就去忙碌了,威远侯留下来。裴老夫人看着迟迟不走的儿子,眼皮子一撩,冷淡地问:“还有什么事?”威远侯厚着老脸道:“母亲,绢姐儿已经病了一个多月,这般病下去也不是事,您能不能去请太医令过来给她看看?”以威远侯府的地位,倒是可以去请太医过府给家中女眷看病,但是能请的太医却只是普通太医。威远侯心疼爱女,想请太医令过府来给她看病。但太医令哪里能轻易请的,更不用说请来给一个庶女看病,还得让老夫人用她的名帖出面才行。裴老夫人神色微顿,抿紧了唇,脸上的皱纹仿佛都透着严厉。在她严厉的注视下,威远侯不由缩起脖子,越发的心虚,不敢看她。“她为何会生病,难道你自己不知?”裴老夫人的声音其实并不如何严厉,却给人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阿识和绣姐儿笄礼的那日,她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作父亲的会不知?”威远侯府的规矩虽说不算最森严的,但在威远侯夫人的管理下,也是井井有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瞒不过当家主母的耳目。当时裴绢特地打扮一番,等在太子经过之地,这事在笄礼结束后,威远侯夫人就知道了。威远侯夫人得知这事时,都快要傻掉。她没想到裴绢的胆子这么大,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若是裴织未被钦点为太子妃,她做这种事,倒也不算什么,只要太子能亲睐她,是她的福份。可偏偏裴织是未来的太子妃,裴绢作为太子妃的堂姐,不识趣地去做这种事,这已经不仅仅是人品有瑕。威远侯夫人知道自己是管不住这庶女的,便将这事禀报到老夫人这里。裴老夫人听说后,也是怒不可遏。她承认自己确实是偏心二房的两个孩子,毕竟二儿子夫妻早逝,只留下这么两滴骨血,她不偏着他们点,难不成盼着隔房的叔伯心疼他们?但她也从来不亏待过其他的孙子孙女,在衣食住行上都一视同仁,但凡裴织姐弟有的,其他人也有,从来不吝啬,也未曾厚此薄彼。可她真没想到,裴绢竟然是个不知羞耻的,觊觎自家姐妹的夫婿。幸好威远侯夫人知道这是家丑,不仅让当日值勤的下人都闭紧嘴巴,将他们敲打一遍,自己也没和任何人说,只偷偷告诉老夫人。听说笄礼过后,裴绢又病倒了,而且病得比先前还要凶。这会儿,裴老夫人和威远侯夫人也知道裴绢生病的原因,心疼是不可能为她心疼的,只剩下生气和无奈。若不是看她回去就病倒,说不定裴老夫人还要罚她去跪佛堂,好教她反省一番。裴老夫人没想到自己都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裴绢这事,这糊涂儿子又跑过来添乱。威远侯头皮一麻,赶紧道:“母亲,绢儿年轻,才会犯糊涂,等日后儿子给她相看一门好亲事,她就会想开了,真的。”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你觉得她能想开?”“会的,母亲放心!”威远侯赶紧保证,就怕母亲出手惩治裴绢。裴老夫人深吸了口气,说道:“我是不可能请太医令过府给她看病的,她这病是自己作的,也不需要请太医令。”威远侯还想说什么,见母亲严厉地瞪过来,赶紧道:“那、那好吧,我请回春堂的老大夫过来给她看看……母亲,等绢儿身体好后,儿子就给她相看亲事。”裴老夫人疲惫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我不管你如何偏疼她,不将府里的其他哥儿姐儿放在心上,但你要记住,阿识是太子妃,容不得她去破坏阿识的姻缘,否则休怪我无情!太子她是甭想了,难不成还以为太子殿下能看上她一个庶女?!”从太子目不斜视地离开,裴绢被暗卫堵住嘴拖走,就知道太子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甚至连她是哪号的人物都不知道。要不是当日是阿识的及笄礼,太子看在阿识的面上,只怕裴绢不是被堵嘴拖走这么简单。每次想到这里,裴老夫人既觉难堪又庆幸。**过了几日,威远侯夫人终于寻摸到一位两年前从宫里退休的嬷嬷进府。其实也不算是威远侯夫人寻到的,是勇毅伯夫人帮忙找到的。勇毅伯府和威远侯府是姻亲,威远侯府出了位太子妃,勇毅伯府也受益,对这事十分上心,早就暗地里帮忙打探寻找,算是卖裴织一个好。威远侯夫人将嬷嬷领到寿安堂,给裴老夫人和裴织相看。这嬷嬷约莫四旬,容貌端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简单地插着一支银钗,穿着一件秋香色十样锦妆花褙子,面上的笑容亲和,斯斯文文的。“老夫人,四姑娘,我姓兰,以前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两年前贵太妃殡天,我们这些在贵太妃宫里伺候的宫人得太后娘娘恩典,得以出宫。我如今住在城西的侄子家,由侄子供养,我有个侄孙今年入了成林书院,便想接些活给他挣点束和笔墨钱……”兰嬷嬷一番话,简单地将她的身份及进府的原因都道出来。贵太妃是先帝时期封的贵妃,两年前因病去世,太后千秋时,确实作主将一批宫人放出去,兰嬷嬷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