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某人得寸进尺。
一朵温润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程绘秋脑子瞬间空白。
下一秒,满脸通红,轰然炸毛。
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不管是哪儿,逮着就一通暴揍。
“媳妇儿,形象!形象!”知道自己这次做过分了,许峭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求饶了。
“这儿就你能看到我,要什么形象!”说完啪啪两下扇在许峭脑袋上。
看了半天的白迟薇在听到程绘秋这句话后,再也憋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察觉不对,立马垂下视线。
声音不大,但在四周都太安静的环境里,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围着方队巡视的教官一下看了过来,在她身上停了片刻,没说什么,又继续巡视。
中间休息的时候,站在白迟薇旁边的同学忍不住问道:“迟薇,你刚刚在笑什么?”
“嗯?没什么。”
“迟薇,迟薇!”身后的一个同学压低了声音叫她,白迟薇还没来得及应答,就听后面传来一句,“方肆在看你。”
白迟薇下意识抬头,却只看到方肆移开视线的动作。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检阅了。上午站完军姿教官就领着大家踢正步,走方队。
最后一天,虽然训练照旧。但估计因为两个教官私下关系不错,隔壁的两个连开始互逗互挑互撩。
三连踢正步,气势汹汹地踢过去,站到四连跟前,齐喊:“你是不是瓜!”
“瓜”是川渝地区的方言,意思是傻。
喊完立马“向后转”,“正步走”,完全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哒哒哒地又踢回原地。
四连也不是吃素的,也气势汹汹地踢正步踢到三连的跟前,齐喊:“你是不是biao了!”
好了,东北话也来了。
下一趟,三连改走齐步,教官领头“对面的!”
“来一个!”整个方队齐声接。
“来一个!”
“四连的!”
你齐步我也齐步。
四连教官右手握拳往天上一举,“叫你唱。”
四连方队无缝连接,“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样!像什么样?像个大姑娘!”
你来我往,听得周围的几个连队集体憋笑。
至于程绘秋嘛,大概是最自在的了,看着两个傲娇连,捂着肚子差点笑岔气。
一天的训练即将结束的时候,整个三连在教官的带领下朝四连冲了过去,团团围住,大声喊:“四连的,来一个!来一个,四连的!”
其余的连队早看得心痒痒,刚好又是最后一天了,教官们也松了口,兴冲冲地带着自己的新兵一起围了四连。
一时间,四连的场地上乌泱乌泱地围了一大群人,几百人齐声喊着要四连“来一个”。
四连的教官看这架势,立马让男生们围坐成一个圈,把女生护在里面,自己站在边上,笑着喊:“守住了哈,给我守好了。”
不管你们喊得再凶,我就是不唱。
程绘秋站在场地边缘,兴致高昂地跟着大家一起喊,正喊得起劲,忽然发现方肆好像并没有过来。
一回头,发现他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人都围到四连的场地来了,其他的场地上就只剩一排近百年的参天大树静静伫立着。
方肆弯着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程绘秋可以看清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他周围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个人。
心里微凉,程绘秋觉得身旁的热闹一下远去,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副画面,一个人拿着笔在平整的纸上写下稍微潦草的一行字。
“热闹,是你们的。”
只不过,她却想不起来那个写字的人是别人还是自己。
情不自禁地靠近。
忽然一个人闯入她的视野之中,停下。
“方肆,记得今天晚上院里辩论队招新啊。田导说了,咱们都必须出场。”
“知道了。”淡淡地应了一声拎着包走了。
不知道究竟是他情绪低落影响到了自己,还是自己情绪低落因而觉得他情绪低落。这种同病相怜的诡异情绪,让上大学之后出观众出到吐的程绘秋鬼使神差地跑去看辩论队招新。
一进门,就看到后排趴在桌上睡觉的方肆。
在他斜后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大概是洗过澡,换下了白天的那身灰扑扑的军训服,套了件白t恤。
于是,程绘秋第一次看到方肆的胳膊。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肤色偏白。
那种久不见阳光的白。
而之前缠住半个手掌的绑带已经被拿掉了,手上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疤痕。
程绘秋瘪瘪嘴,果然是装逼用的。
看他看累了就看看前面的辩论。
招新嘛,有趣比高逼格重要。所以今天的辩题是《今天吃什么》。够吸引人眼球,也够有笑点。台下笑声不断,掌声阵阵。
不过这些对于方肆来说,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从开始睡到结束。
整场活动结束,旁边的同学推了推他,“方肆,走了。”
方肆慢悠悠地转醒。
“这么有意思的辩论也你能睡着,佩服。”同学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调侃。
方肆一米九多的个子,坐在按照平均身高设计的椅子里,感觉有些憋屈。塌着肩膀看了眼黑板上斗大的几个字,道:“这有什么意思?”
“那你觉得辩什么有意思?”
“比如。”顿了顿,“辩自杀的人该不该得到谅解。”
那个同学和程绘秋齐齐一愣。
而程绘秋在感觉到他的视线无意之间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的时候,脸皮骤然绷紧。
“呵。”同学轻笑出声,“这有什么好辩的,命是自己的,自杀不自杀都是自己的选择,关别人什么事。”
方肆起身,单手拎起书包的一只肩带背到肩上,似笑非笑,带着淡淡的嘲讽道:“自己的事?所以是自己喝自己的血长大的吗?”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程绘秋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如果可以,她巴不得自己是喝自己的血长大的。哪怕死得不明不白,但至少在想到被自己吸了半辈子血的人的时候……可以少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