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来没动。
她手里还握着画笔,只是咽了口唾沫。
她此时嘴巴发干,并不是渴,而是紧张的……她放下画笔,抬头看向门口。
没用多久,罗焰火的身影出现在窗外。
此时天色已暗,外面廊下没有亮灯,从室内投出去的光,照亮那一点距离,其实并不足以让她看清什么,但她就是立即看到了他——他的视线也立即与她的相遇,那一刻,她甚至看得清他眼中的担忧和欣慰……不一会儿,门开了,他走了进来。
门立即被关上,外面的人可不像先前那样遮遮掩掩了。从他们的站位来看,晨来就知道,此时他们俩才真正有了生命危险。她看着罗焰火,点了点头。
罗焰火也点点头,向她笑了笑,然后将手里那个皮筒子横过来,放在了面前的长案上,这才看了丁一樵,说:“这是你要的东西。”
丁一樵没动,距离他有几米远,用手中的枪像是很随意地指点了下,“麻烦罗总亲手帮我打开。”
罗焰火早有准备,不急不躁。
他把面前的长案清理干净,将皮筒上的密码锁慢慢打开,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来,将画轴缓缓地抽了出来,固定住一端,从左至右,将画轴慢慢打开……晨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来。
罗焰火将画展开,退后两步,让丁一樵上前看。
丁一樵指着他,让他再退,退到他满意的距离,走上前去。
他甫一站定,只停了不足半秒,突然抬起手来,将枪口对准了罗焰火。
“罗总,这可是赝品。”他说。
* 作者最后修订时间:2021-09-06
作者的话
尼卡
09-05
各位晚安。明天早上见。
第十四章 此心安处 (七)
尼卡2021-09-06
罗焰火抬起手来,白手套被他的一身墨色衬得尤其醒目。他看着丁一樵的眼睛,只当没有看到他脸上的恼羞成怒,沉着地说:“这就是真品。”
丁一樵盯着他的眼,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来,“我说过你别耍花样,要不就后果自负。看样子你是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罗焰火没有动,丁一樵抬手向外面示意,晨来看着焰火,余光扫到外面晃动的人影,乌黑枪管对准室内,随时都可能开枪。屋子里静得怕人,但只能听到丁一樵由于恼怒而骤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她知道丁一樵此时的精神极度紧张,一点点不慎,就会引爆他这颗炸弹……可是罗焰火还是很镇定。他没有看晨来,目光仍在丁一樵脸上,似乎是不想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慢慢地说:“你错了,丁一樵。你要真品,这就是。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
“你他妈的还胡说!”丁一樵起脚将面前一个木凳朝罗焰火踹了过去。这一下力气极大,木凳正砸在罗焰火小腿上。
焰火纹丝不动,受了这一下,晨来看见,脸却偏了一下,扶在长案上的手握了起来。焰火看见,向她摇了摇头。
丁一樵手里的枪指向晨来,朝着罗焰火骂道:“你们他妈的少在我眼前眉来眼去,看我笑话是吧?觉得我棒槌是吧?罗焰火你再说一句这是真品,我就朝她身上来一枪——你他妈的再说!”
罗焰火举起的手,轻轻一摆,做出停止的意思。
晨来却轻轻吐了口气,说:“可是丁一樵,你杀了我们,这也是真品。”
罗焰火点了下头,没出声。
丁一樵摆手示意罗焰火不要动,“动一下你们都是筛子。”他转向晨来,拍了下身边的长案,“你给我过来……你说什么?你过来给我看清楚,罗焰火这王八蛋拿假画来蒙我,是想让你也死呢!”
晨来瞥了眼桌上手机里的画面,深吸了口气,像是要把刚才吐出的那一点生命力赶紧吸回来,快步往丁一樵身边走来。丁一樵后退两步,让她走在前,来到古画前,他将枪口抵在了晨来后脑勺上,使劲儿压了压,说:“看看,看清楚再跟我说话。”
晨来低下头,片刻之后,肩膀垂下去,做出了放松的动作。她抬起头来,枪口又一次抵在了后脑勺上。她看着罗焰火,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她极轻地摇了下头,说:“看清楚了也得说,这就是真品。”
她能明显感觉到丁一樵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紧接着他像是被触到了机关,枪口“咣咣咣”连续戳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点着画的右下角,说:“还他妈的骗我!真品怎么会有这块污渍!这是咖啡……”
他忽然停住了,盯着罗焰火。
罗焰火点了点头,说:“这一行你混了这么多年,皮毛是懂一点儿可你还真是个棒槌。”
“你动了手脚?”丁一樵说着,伸手过去,但他没有接触古画,只在上空虚虚一点,再细看,愣在那里。“你给我下套?”
罗焰火迈步向前,轻轻从古画旁抽出一条丝线来,小心翼翼地提起来,于是宣纸沿着边缘翘起一点。他将那宣纸捏住,小心地扯开。古画恢复如初,丝毫不见异样。他抬起头来,看着丁一樵,说:“我不是给你下套。”
“你是想知道今儿这一出,是谁在幕后。”丁一樵说。
罗焰火看着他,淡淡地说:“过去那些年你身后是谁,我一直都知道。做得过分了,我会敲打你们。上一次我放你一马,让你轻轻松松两年多就出来了,以为是我怕事吗?你成了弃子,还看不清?不知悔改,不知收手,不知死活。”
丁一樵笑了下,叹气。
罗焰火小心地将古画卷起来,装入皮筒中,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幅画,知道有赝品存世的就不多。而这块污渍,知道来源的人更是极少。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当然,我原来指望的是,今儿大不了就损失一幅画而已……“
“小罗总财大气粗,这幅画,‘而已’……”丁一樵笑起来。他一把抓住皮筒上的带子,扯到怀里来。可没等他说完话,突然间眼前人影晃动。他下意识就要扣动扳机,可是已经来不及。他右手被抓住狠狠地磕在长案上,剧痛之下,枪就脱了手。他既舍不得松开皮筒,就显得反抗无力。犹豫间,他腿上挨了一记,惨叫着跪在地上,一把带着温度的切纸刀就抵在了他脖子上。他的脸被摁在长案上,听见了蒲晨来那冷静的声音:“这儿是颈部大动脉。上一次没给你切开,看来你是觉得可惜了。别动,动一下,你就成喷泉了。”
丁一樵瞪着眼睛,双手被一双铁钳似的手扣在身后,就是想动也完全动不了。
他大喊:“你们是真要同归于尽是不是!”
“你想得美。”晨来照着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焰火把丁一樵的手绑住,顺手那把手枪递给晨来。
晨来右手拿刀,左手拿枪。枪很沉,可她不会开,只觉得麻烦。听着丁一樵骂他们诡计多端,心里一烦,将枪托照着他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丁一樵一声惨叫,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