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晨来仍望着窗外,“如果就这样一直坐下去,看斗转星移,晨曦初露,朝阳升起……好像也很好。”
“跟我一起吗?”他又问。
“是呀,跟你一起。”晨来转回脸来,看着他,微笑。
那眼睛里似乎有星光。焰火看着,也微笑。
侍应生上了汤,焰火示意她。
晨来将餐巾铺好,拿起勺子来轻轻撇了一点点,尝了下……她拿勺子的手有点抖。
她看起来像是不太满意今晚的菜。每道都只是吃了一点点,几乎原封未动撤下去了。酒也没有喝,看起来这些东西似乎都不合口味。而且,话也很少。吃饭的时候他们是很少说话的,但像这样一句两句往外蹦还从没有过……焰火看了晨来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面前的龙虾被他很利落地处理着,还分了一点肉给晨来。
晨来硬是吃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罗焰火抬手招呼侍应生。
晨来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示意侍应生把菜单交给她,愣了下。
罗焰火说:“把这些撤掉,再点其他的。”
“不用。”晨来忙示意侍应生。
焰火眉一抬。
“我不是觉得不好吃,是胃口不太好。”晨来说。
侍应生又看罗焰火。
晨来说:“对不起,不是食物的问题。今天确实不太舒服。”
罗焰火挥挥手,侍应生鞠了个躬下去了。
“你这是干嘛啊。我又不是那种特别矫情的人,想吃什么会说的。”晨来说着,只觉得口渴,伸手拿起杯子来。
焰火看着她不出声。
晨来喝了两口清水,觉得舒服了点。“我饱了,真的。”
“早知道喝水能喝饱,我就请你喝水好了。”焰火说。
晨来笑了。
“这是今天我见了你之后,你第一个真心的笑。”焰火说。
晨来微微一怔。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心不在焉,但总觉得已经尽量不表现出来,没想到他还是觉察了……她心里有点异样,看了他,不出声。
“有心事?”焰火拿了酒杯,轻轻晃了晃,啜一口。“刚才问你又说没有。”
“嗯,是有点儿。”晨来说。她手仍握着杯子。说这话时,杯子里的水随之微微晃动了一下。罗焰火看了一眼那杯子。她放开杯子,攥了攥手指。
“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焰火说。
晨来看着他,很慢很慢地说:“这个事,你还真帮不了我。”
“你不说是什么事,怎见得我帮不了?”焰火问。
晨来又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心情还蛮好的。大概是罗焰火脸上的神情吧——她喜欢他这副“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事”的神情。非常自信,自信到有些狂妄。不过,因为确实极少的事是钱办不到的,恰好他又特别有钱;钱办不到的事里极少是权势解决不了的,恰好他又背靠权势……这份狂妄显得很现实。现实到甚至是残酷的。对罗焰火来说,办不到的事微乎其微,而这微乎其微的“办不到”,也许就是所谓的“上帝的公平”,总不会让一个人的人生太圆满。
她笑着摇头,“是真的。我没骗你。”
焰火沉默了一会儿,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此时她的手有点凉,汗津津的,大异于常。她有一双标准的外科医生的手,灵巧修长,干燥而稳定。而他的手恰好相反,很热,与平时并无不同。
他将她的手握起来,扣在桌上。
“你看着我,晨来。”他说。
晨来看他。
“两只眼睛都看着我。”他说。
“乱讲。我还能一只眼睛看天,一只眼睛看地么?”她要抽回手来,他不让。
餐厅里似乎只有低回的若有若无的音乐和玻璃窗外无尽的夜色陪伴他们——66 层的高楼,足以俯视大半个京城。而这间餐厅就像是银河中的一颗星星,从这里可以看到整条银河……她只觉得此时此刻身边星光闪烁,暖光中看着他的脸,会觉得比平常更加的好看……如果不是更加美丽的话。
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她不自觉地一直瞅着他,忘了自己在烦恼的事。
“晨来,”罗焰火缓缓地念出她的名字。
“嗯。”她答应。
她低了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那张餐桌上——幼儿的父母仍在低头玩着手机,那可爱的幼儿手脚乱抖、身子打挺儿……她脸色一变,抽手便站起身来,冲了过去。
罗焰火一惊,就看她像灵猫一样早就蹿出很远去,跑到了邻桌那婴儿座椅前,一把将那幼儿从座椅中捞了出来。周围的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只有幼儿的父亲大叫一声“你干嘛呢”、抓起面前的盘子照着晨来就扔了过去。
晨来急忙背转身,盘子砸在后背上特别疼,但她顾不得。幼儿脸已经憋得发青,她动作毫无停顿地将它扣在手臂上,有节奏地以掌根拍着它的后背,然后翻转过来,一看口腔里,异物已经出来了。她急忙把异物掏出来,幼儿这口气上来,尖声哭叫、声嘶力竭……晨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手中那一小块牛肉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