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奉陛下之命,为郡主整理妆容!”秦女官先是施了一礼,旋即伸出手,头朝着手所指的方向示意道:“陛下令奴婢为郡主重新整理仪容,郡主,请。”百里未荨点了点头,内心那股因为仪容乱了的不悦也消散了几分。在她进入偏殿整理仪容期间,皇帝带着群臣浩浩荡荡地回了议政大殿。百里未荨和林炀威的出招速度都极快,不懂武的旁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台子上人影闪来闪去,没过多久,打斗就结束了。柳谚跟在父亲身后,面色有些阴沉。虽然林炀威在他们党羽当中并不算武艺最高强的,但和普通人相比,也算是个厉害的,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百里未荨今年不过十五岁,却有着如此强悍的能力。他刚刚也不是没想过在场外干预打斗,只是自从他帮助林炀威击落了百里未荨的飞镖之后,就总是感到一股冰凉的视线一直纠缠在自己身上,现在明明是白日,那股视线却令他感到身体发寒。而他找了半天,也终于找到了那股视线的来源。慕战影站在高处,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冰冷又带着警戒的目光直直地向他射来,显然是因为他之前出手帮了林炀威,让慕战影对他生出警惕之心,于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以防他再次坑害自己的未婚妻。柳谚一党原本确实觉得百里未荨无论在谋略还是在武艺方面都比普通的少女厉害了许多,她毕竟是落幽谷的谷主,定是有不俗实力的。他们之前都下意识地认为她只是在谋略方面过人,没想到她在武艺方面也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他们原本还觉得,百里未荨再厉害,顶多和实力还算强的林炀威打一个平手,为了以防万一,丹阳公主还亲自安排了在武艺方面还算强悍的嫡亲儿子在场外给林炀威助力。谁知道,即使是在他出了手的情况下,百里未荨还是赢了。柳谚对此很是愤怒。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他跟上了离王的步伐,跟着他并排走着,低声问了一个他正在思考的问题。“父王,若是你和百里未荨比武……”这个问题一问出,离王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很是不悦地看着柳谚。离王的看着他的那个眼神,仿佛在看一头猪。百里未荨的确是比赢了林炀威,但这并不能说明百里未荨在武艺方面已经达到了能和自己相比的地步!他如今虽然已经快七十岁了,因为年老,武艺不如从前了,但打赢百里未荨那个小丫头还是没问题的,这个蠢儿子究竟在想什么?!柳谚在父亲鄙视的目光之下,也明白了自己的这个问题究竟有多蠢。虽然他的身份尊贵,身为离王世子,母亲还是皇族的金枝玉叶,但他的父母都是无情之人,向来只认利益,罔顾亲情,最为厌恶的就是无能之人,这几年来,他身边那些无能的庶弟庶妹和堂兄弟姐妹们被推出去为柳家的利益牺牲或是为柳家挡灾的事情时有发生。柳谚毫不怀疑,如果他的父王和母妃不是看在他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能力又还算不错的份上,下一个被推出去牺牲的就是自己。想到那些因无用而倒霉的族人们,被父亲嫌弃了的柳谚很是识相地闭上了嘴。秦女官为百里未荨整理仪容的速度很快,在几位宫女的配合之下,百里未荨的仪容仪表重新整洁了起来,她看着镜中那个气质冰冷却端庄的自己,感到很是满意。待她回到议政大殿时,里面异常的热闹。有人正对百里未荨得到打王鞭这件事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并全方位地分析了百里未荨不适合得到打王鞭的原因。百里未荨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位言官一眼,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饶有兴致地听着。那人道:“陛下,郡主身为皇族中人,实在不适合使用打王鞭啊!打王鞭这般可以制约皇权的权力,怎能让皇族之人,甚至是陛下您的亲信之人所掌握?这如何能起到制约皇权的作用?”迟堙刚刚看完了外甥女的比试,心情十分地好,对于这位言官的态度也没有往日那般的严厉。他神色威严,冷眼看着这个说话大胆的言官:“所以爱卿的意思是,朕为了权力不被制约,所以才找了郡主来掌握这个权力?”百里未荨则很是平静地扭过头去,看着那位言官,语气淡淡:“自古以来,但凡宝物圣物,无不是能者居之,今日的比试你也看见了,两场都是本郡主赢了,可见本郡主超凡的实力。难道就因为本郡主生在了皇家,便不能为国效力,接下这制约皇权也制约群臣的的重任吗?”被这俩人一起用不善的眼光看着,那位言官也是很紧张的。但话一出口,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郡主的实力的确厉害,只是她到底是皇族中人……”虽然百里未荨口才不错,皇帝在朝中也有许多亲近的臣子,但那年约六十的言官实在太过于固执,旁边还有许多人帮腔,过了好久,百里未荨这一派才占了上风。即使是这样,离王也不慌,他气定神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情淡定,似是早就料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局面。眼看打击百里未荨的那方已经无话可说,他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废物。最终还是要使出绝招。离王站了起来,他面色深沉,因为常年地皱眉,额头上形成了一个“川”字,他眼睛细长,嘴唇很薄,一看便是城府深沉之辈。即使是面对着被群臣烦得不行而面色不佳、随时可能发火的皇帝,即使目前自己这方的形势不大好,他依旧很淡定:“陛下,可否让臣请臣的儿子柳桁前来进谏?”迟堙皱眉:“他是否被批准进入议政大殿?”来议政大殿参加早朝的资格不是人人都有的,从六品以上官职的官员们可以讨论朝政,家中有做官的长辈的世族子弟在能力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且得到陛下的批准之后可以旁观朝政。离王沉声道:“这是自然,臣不敢违背先祖皇帝定下的规矩。”皇帝不耐烦地应了:“准了。”柳谚在父亲的示意之下,起身和皇帝示意:“臣去请十七弟进来。”在得到皇帝的允许之后,柳谚神情严肃地走了出去。百里未荨注意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不对。柳谚的眼睛里,明明漂浮着恐惧和不情不愿。他们接下来究竟有怎样的计划,让这个离王和丹阳公主的孩子都如此的反感?过了没多久,门口传来了侍卫阻拦和柳谚解释的声音。议政大殿很大,从主位到门口还是有着挺大的距离的,迟堙坐在高位,朝着门口一眼望去,隐约地看见了柳谚身后,跟着几位仆从,他们正抬着什么东西。做了多年皇帝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美妙的事情发生。门口的侍卫盘查完他们,确定没有带暗器之后,柳谚便带着后面几人走进了大殿。柳谚的神情有一些沉重,步伐也没有之前那么轻快。他这一路走来,群臣的眼神纷纷都变了。待迟堙和百里未荨看清了柳谚身后仆从所抬的事物,面色皆是一沉。到了皇帝御座跟前,仆从们将抬着的架子放在了地上,行礼之后,纷纷地退了出去。迟堙坐在龙椅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好很明显地表露出什么,位于下首的百里未荨就不顾忌那么多了,她的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嫌恶的神色。迪明康看了地上的事物,显然也十分地恶心,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抢在众人前面对柳谚和离王提出了疑问:“不知离王殿下和世子为何让下人抬着一个死人进殿?”躺在地下的,赫然是一位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男子,秀气的面容和柳谚有几分相像,只是他看起来不如柳谚强硬,透露出窝囊的气息,他身上穿着专门为旁观朝政的世家子弟们所设计的朝服,双眼紧闭,胸前已经没了起伏。他话音未落,已经有忠于皇帝,忠于乾凌的老臣叫了起来,声音很是不满:“离王殿下!你怎能带着尸身进殿!万一惊扰了圣驾怎么办!”他这么一说,也有人跟着附和:“是啊,这不是对陛下的大不敬吗!”百里未荨看着地下的尸体,神情愈加地冰冷。离王和柳谚刚刚才说要请柳桁进来进谏,现在却抬了一具尸体进来,这也就是所谓的……尸谏。自古以来,最为残酷的进谏模式。------题外话------柳桁(héng)柳谚(y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