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衿筠眼中含着不甘,放开了迟衿凤的手,上前坐在床边,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她伸出手,掠过百里妍的手,额头,脖颈,周全地检查起来。她一身素衣,神情微凉,此时坐在明亮的灯火下专心地为百里妍检查着,顿时生出一股医者的风范,举手投足间有泱泱大气之风。迟衿凤木然地站在一边,脸色苍白,神情悲哀地瞧着迟衿筠的检查,目光随着她的手游离,眼中还有一丝希望,如同在深夜寒风中飘飘摇摇的烛火,不甘的燃着。检查完毕,迟衿筠的心猛然一沉,她慢慢站起,抬头望向迟衿凤,欲言又止。半晌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在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烛火被风所吹灭的声音,迟衿凤眼中的那一丝光亮,彻底的暗了下去。光明顿失,眸光暗沉如同极夜。迟衿凤轻扶发钗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神漫漶,眼角的那一丝细微的鱼尾纹此时在灯光下分外的显眼。此时,昔日里处理政事时雷厉风行、出席宫宴时端庄典雅的圣和长公主,显出几分老态。她麻木地踱到床边坐下,拉着百里妍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隐然想起,在他们发现百里妍中毒那天,慕战影所说的话。“在下也非常想救妍小姐,可师父是什么情况,想必公主清楚,更何况如今毒素已经蔓延到了五脏六腑,就算师父赶来,也怕是来不及了……”纵然早就知道结果,可当这一幕真的出现时,却依旧难以接受。长公主铁血的前半生中,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又辅政多年,如今虽然还不到五十岁,却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原以为早已习惯,可是当她最为疼爱的小孙女去世,内心依旧撕裂般的疼痛。她阖上眼,神情透露出疲惫,对着跟进来的那两个还在落泪的侍女低声道:“通知全府吧,妍小姐去了。”“……是。”哭得较为凄切的侍女抹泪退下。迟衿凤叹了口气,对着另一位留在原地的侍女沉声道:“扶大小姐起来。”“娘……”伏地痛哭的百里珑瑛抬起头来,散乱的发间露出了哭得红肿的眼睛,“妍妍……妍妍真的没有救了吗?”迟衿凤没有回答。百里珑瑛被侍女扶着站起,在沉默声中一寸寸的绝望。妍妍……竟然就这样真的去了!是自己害了妍妍!为什么会这样!不——她不要这样的结果!不要!她不要!内心绝望之极,如堕深渊,无尽的悔恨和悲哀只能在心里咆哮出来,无法与他人诉说一分一毫。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来?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在接触到母亲那悲哀的神情时,在她的脑海中骤然碎裂。不,不要说,说出来,不仅会被父母族人厌弃,被弟弟憎恶,更会失去了自己这高贵的公主身份——这纵然不是皇室正统公主,却高贵无比的身份!如今自己已经和第二任夫君合离,由于性子的缘故,在京中的名声还不怎么好,若是此事暴露,这诺大的京城,哪里还有自己的存身之所?百里珑瑛狠狠地咬着唇瓣,掩在乱发底下的神情渐渐的变得决绝。嘴角溢出殷红的血珠,顺着下巴,混着混浊的泪,滴在她淡色的衣裙上,宛如杜鹃啼血,斑斑都是血泪。她伸出手,拢了拢自己凌乱的发,露出了一张艳丽的脸来。又理了理有因跪坐在地而压了褶皱,她弯下腰去。“母亲,”她躬身行礼,神情哀哀:“孩儿先退下了。”说罢,不待长公主回复,便自行离去了。------题外话------殇:用作书面语,指没有到成年就死去。么么~大家元旦快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