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着女人越发沉重的脸色,静静等待。
“他们,他们被我们这些家长宠坏了。”黄秋双手捂脸,言语带上哭腔,“果然是报应……”
“黄女士?”宗辞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霖霖和那几个孩子太胡闹了,欺负了一个同龄的老实孩子,还、还把那孩子的腿给弄废了。”黄秋此刻复杂不已。
沈西一惊,就连一向冷静的宗辞,也蹙起了眉头。
“弄废了?”沈西重复一遍,再三确认道。
这是,校园暴力?
黄秋正欲开口,身后的房门却忽然打开了。
“妈,这事让我自己来说吧。”池霖正虚弱地倚在门边。
“霖霖,你醒了?!”黄秋顾不上旁人,立刻走上前去关切道,“我去喊医生。”
池霖止住她,“先不用了,我没事。”
他把视线落在宗辞和沈西身上,低声说道,“你们进来吧,我和你们说。”
之前的跳楼事件,他虽意识恍惚,不过却也能残留几分模糊记忆。
对于宗辞和沈西,他并未防备。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在绝望中仿佛挣扎。如果直视过往的错误,才能得到解脱。那么,他愿意坦白一切。
***
池霖半靠在病床上,眼下的乌青还未来得及散去。
他垂眸沉默了好久,这才嗓音干涩地开了口。
“我和木亦锋是初中同校,两人都是校队,玩得很好。高一下学期的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有好玩的活动,问我愿不愿意参与。”
池霖慢慢陈述着。
“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是什么活动,我那个时候挺叛逆,又加上好奇心,就答应了。周末那天,他把我带到一个改造过的出租房,里面各种玩意儿都有。就在那里,我认识了韩宁宁、叶闵、陈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生,叫游可唯。她和韩宁宁是同校,听说惹了韩宁宁,得罪了她,结果就被绑了过来。”
沈西震惊反问,“绑了过来?”
“是。”池霖抬头看向他,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在那天,她被欺凌得很惨。”
池霖起初还于心不忍,结果被叶闵等人冷眼嘲讽。
永远不能小瞧一个人的青春叛逆,以及深埋在骨子的嗜血冷漠。
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池霖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团体叫‘幽灵’,带头人是叶闵。
而他们每周的娱乐项目,本质上就是校园暴力。
听见池霖的讲述,沈西内心气愤到不行。
他怎么都没想到,前日那个看上去干净清爽的少年,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装着好学生的面孔,却做着那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我们每隔几周就会换个对象,而受我们欺负的人,总会被我们吓得无力反抗。直到后来,也就是今年三月份,木亦锋带来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反抗得厉害,居然还拿到桌上的小刀划伤了叶闵……”
领头人叶闵见了血,这事自然就恶化了。
“叶闵拿着铁棒,直接敲向了他的膝盖。”池霖攥紧了被子,愧疚将他折磨得难以心安,“那个时候,叶闵眼中的杀意,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们几个人都没有阻止。”
男生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双腿被废……
“男生的父母怒不可遏,报了.警,这事也就瞒不住了。”池霖的母亲终于接了话,“我们这几家的背景都不算差,我们几个家长,实在不忍心看着孩子小小年纪就留下案.底。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摆平。”
有钱的,出钱补偿。有权的,想办法抹去这一切证据。
“我只负责出钱,所以具体的交涉,我并不清楚。后来,听说那个男生的家长没再闹了,反而带着孩子离开。”
这事结束后,几人的小团体自然强制性解散。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几人居然、居然都重复着同一个梦。”池霖想起那可怕的梦魇,下意识地闭眼哆嗦。
“你们梦见了什么?”宗辞知道,这梦至关重要。
“那场欺凌里,我成了受害者,被打的人是我,双腿就此被废的人,也是我……”
铁棒击打时的混沌声响,刺入骨髓的尖锐疼痛,以及冰凉的地板,昏暗的出租房。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晰而又痛苦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变得麻木,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每一个晚上,循环反复。真实的痛苦感,重复上演。
“总有声音告诉我,我错了。”池霖双眼通红,“我是错了。知道他们全都跳楼死亡后,我很怕下一个会是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门。可昨晚的他像是中了邪,思维变得混沌。
再度回神时,已经在楼顶了。
***
沈西听完这一切,觉得荒唐又可悲,竟一时说不出话。
反倒是宗辞,保持着一贯地冷静。
同样的梦境,又是受害者的真实遭遇。
他的脑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你们欺凌的那个男生,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