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觉得他家陛下今儿心情十分的好?。
先是?早膳后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走路仿似都带着风,再?就?是?唇角一直上扬,就?没下落过。
等到早朝的时候,看着下面一班子大臣为着一件小?事彼此吵的面红脖子粗的,陛下竟然都没有动怒,始终坐在上头唇角带笑的看着。
最后连臣子们都看出?他今儿的不寻常来。于?是?吵着吵着,各位臣子们都偃旗息鼓了。
因为吵着没意思?啊。没见上头坐着的那位心思?压根不在他们吵着的事上面嘛。
殿内忽然一片安静,李承宣慢慢回神?。
“怎么,吵出?结果来了?”
他笑着问了一句,一众臣子纷纷嘴角抽搐,然而又无言以对。
李承宣倒也没在这件小?事上为难他们,反倒吩咐周敬:“今日天寒,叫御膳房给各位大臣上一碗御寒的汤羹来。”
众位大臣跪下谢恩。李承宣起?身站起?,看着殿外纷纷扬扬下着的大雪,笑道:“瑞雪兆丰年呐。各位爱卿就?留在这里喝了暖胃的汤羹再?回去罢。”
他自己却没有留下,转身就?走了。
哼,御膳房做的汤羹如何能跟未央宫小?厨房做出?来的比?
而且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下来他这都一上午没见着宋瑾宁了,可不得有两秋了?
于?是?冒着大雪就?去了未央宫。
宋瑾宁正坐在临窗的榻上准备用午膳呢,忽然看到李承宣走进来她还挺惊讶的。
不是?早上才刚走的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陛下,奏疏您都批阅好?了?”
不比以往问这句话是?在委婉的逐客,这次她是?真心的发问。
“没有。”
李承宣一边大马金刀的在榻上坐下,一边一脸坦荡的回答着,“刚下朝。心里念着你,所以立刻就?过来了。”
宋瑾宁:
您以前不是?很?爱面子的吗?怎么现在这种话竟然能这么自然顺畅的就?说出?来了?
总觉得经过昨晚的事之后这位爷好?像解开了某道封印一般。
一点儿都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李承宣一坐下就?让谷雨给他另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还指着摆放着炕桌上正热嘟嘟往上冒热气的锅子问道:“这是?什么?”
“火锅。”
宋瑾宁夹了一块片的很?薄的羊肉片放进锅子里,“下雪天吃火锅,很?搭。”
确实很?搭。
窗外的雪花还是?簌簌的落着,窗内红泥炭火炉,炉子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铜锅子咕嘟嘟在冒着热气。桌上摆放的碗碗碟碟里面是?已经处理过的各样食材。想吃什么了,夹点儿放进锅子里面涮一涮,然后热腾腾的吃下,甭提多暖和了。
吃的累了,还可以放下碗筷扭头赏雪。
这样的日子能不惬意嘛。
李承宣显然也喜欢这样的日子。一边儿吃着火锅一边儿跟宋瑾宁闲话,不时的扭头看一眼窗外的琉璃世界。
午膳之后李承宣吩咐周敬将今日份的奏疏都拿到未央宫的暖阁里来供他批阅。至于?宋瑾宁,腿上盖着毯子斜倚在靠背上看话本。
纵然窗外大雪纷纷扬扬,但?殿内拢了两个大火盆,所以一点儿都不觉得寒冷。
昨晚宋瑾宁原就?被折腾的没有睡好?,这会儿不由的就?犯上困来。等李承宣才批阅完两本奏疏,一抬头,就?看到宋瑾宁手里的话本已经落在榻上,她自己则阖着双目,身子歪倚在靠背上了。
不由的失笑。然后搁下手里的笔,走过去托着她的头将她放平在榻上睡了。
伸手将她颊旁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又端详了一端详她的睡颜,这才回身继续批阅奏疏。
雪落无声,天地间似乎都一片寂静。明明是?会让人觉得孤单寂寞的,但?是?李承宣却是?觉得心中一片幸福满足。
他想,这是?因为宋瑾宁在他身边之故吧。
虽为帝王,可以前他总觉得高处不胜寒,也觉得心内似是?少了什么。但?是?从今往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始终同他并肩站在一起?。
所以尽管天下寂寂,他依然心内平和安稳。
时光易过,转瞬已近新年。
这一两个月之内也发生了不少事。
首先是?李熙雁和李建安的婚事已然定了下来。
婚期原是?打算定在年后开春之事,只是?宋太后心中甚为不舍,想让李熙雁多陪自己些日子,于?是?这婚期就?推迟到了八月桂花飘香的秋日。
二是?宋太后曾向李承宣提起?过选秀的事,却被李承宣一口给回绝了。
宋太后自是?巴不得他和宋瑾宁的感情好?,但?他们两个人成亲至今依然未有子嗣这事确实还是?让人挺不放心的。
以往说到子嗣的时候李承宣总是?静默不语的,但?是?这一次当?宋太后委婉提起?的时候,李承宣却是?信誓旦旦,言是?很?快就?会有。
恰巧在现场的宋瑾宁:
这位爷,你以为怀孩子这事是?去菜市场买菜呐,就?说的这样简单?你到底是?对于?我,还是?对于?你自己过于?自信?
事实证明,李承宣自信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还深谙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于?是?这一段时间下来宋瑾宁觉得自己晚上就?没有睡好?过。
虽然前段时间她晚上几乎也都没有怎么睡好?过
只能说年轻人真的是?龙精虎猛,体力?不是?一般的好?啊。
而就?在李承宣这么孜孜不倦的‘耕耘’下,宋瑾宁倒确实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只不过这个好?消息被发现的时机确实不怎么好?。
正是?除夕那日,宫中祭祖,一应皇亲国戚于?那日都入了宫。
祭祖之后惯例是?分食祭肉。
实话实说,这祭肉十分的难吃。
白水煮,一点儿佐料便?不放也罢了。关键是?这得了这天下的李家祖先觉得自己戎马一生,受的苦累甚多,不能让子孙后代耽于?安乐,所以这祭肉只在沸水里滚过两遭,压根就?没有熟透。
以至于?被片好?的祭肉端到宋瑾宁面前时她都能看到上面的红血丝。
宋瑾宁:就?想不明白那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那些个子孙都成帝成王了,见天儿的锦衣玉食,不过在除夕之日分食这几片生肉,难道真就?能不忘苦累本色了?
反正宋瑾宁觉得她是?肯定不能的。非但?不能,甚至她看着这肉片上的红血丝都控制不住的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涌。
用筷子挑挑拣拣了两下。肉片尚未送至口边,已觉得有一股腥膻之气扑鼻,差些儿没忍住就?吐了出?来。
就?放下筷子,环视其他的人。
都是?李家的后世子孙嘛,不能就?李承宣一个人吃这生肉,其他的皇亲国戚也得过来一块吃。
同样的,也不能就?宋瑾宁这个皇后一个人吃,其他皇亲国戚家的女眷也得过来一块儿吃。
不同的是?,男人们是?在正殿里吃,她们这些女眷就?是?旁侧的偏室里吃。
所以宋瑾宁再?次见到了此时仍未福王妃的江婉秋。
上一次见到江婉秋的时候还是?在宋太后的寿宴上,离着这会儿已经有四五个月的时间了,所以今日猛然见到,宋瑾宁还有点儿恍惚。
不过跟上次不同,这一次江婉秋倒是?中规中矩的穿着身为王妃的穿戴,没有丝毫越矩。
想来也是?。皇家最重规矩,上次在宋太后的寿宴上江婉秋别出?心裁,没有遵照王妃的体制穿戴王妃的衣裳首饰,事后不但?宋太后有懿旨斥责,便?是?李承宣也特地着人传谕训斥。
此事可谓是?闹的京中人尽皆知,魏太妃和福王大感颜面无光,对江婉秋都是?好?一顿指责。
甚至魏太妃几次都撺掇福王休弃江婉秋,另立她人为妃。
总归福王还是?念在前几年的夫妻情分上并未这般做,但?对江婉秋却是?越发的冷淡了。不但?剥夺了她掌管福王府中馈的权利,转而移交给他新立的一位侧妃,还将她禁了足,非要?事不得离开自己的小?院。
如今儿祭祖这事,若非必须正妃出?席,福王也不会携她一块过来。
江婉秋原就?是?个花为肠肚雪作肌肤,无事都要?临风伤心对花落泪的人,哪里禁得住如此风刀霜剑严相逼?于?是?这四五个月下来,她饮食懒进,夙夜难寐,整个人瘦的几乎都有些脱相了。
所以刚刚宋瑾宁见到她的第一眼十分的惊讶。因为差些儿就?没能认出?她来。
即便?这会宋瑾宁的目光偶然瞥见江婉秋,仍然忍不住的惊讶。
不比宋瑾宁身为皇后的任性,这一众日常脍不厌细,食不厌精的贵妇虽然也觉得这祭肉极难下咽,但?也都是?梗着脖子艰难的咽了下去。
毕竟一年就?只有这么一次,更重要?的是?皇后还在上头坐着看着,所以即便?再?难吃那也得忍着。
独有江婉秋。许是?脾胃确实过于?虚弱,但?宋瑾宁怀疑她近来是?否得了厌食症,不然也不会瘦成现在这副模样。总之筷子夹了一小?块肉片,还没等送到嘴边就?抬手捂着嘴不住的干呕起?来。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江婉秋在宋太后寿宴上的那一出?早就?传的京城权贵家的女眷都知道,所以见她忽然如此,殿中的这一众贵妇就?有惊讶的,有看好?戏的,也有觉得江婉秋这就?是?故意的。
说到底不就?为了彰显自己弱不禁风处处可怜的不同呗。
宋瑾宁也被江婉秋吓了一跳,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这是?有了身孕了?
不怪她会如此想,电视剧里不经常就?这么演的嘛。总之女主忽然呕吐或者忽然晕倒那八、九不离十就?是?怀了身孕了。
难道她们不晓得只要?有了夫妻敦伦之事,然后月事在该来的日子没来就?有可能是?怀孕了?
想到这里宋瑾宁忽然一怔。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也有一个多月没来月事了
该不会她这也是?有了吧?毕竟刚刚她闻着这祭肉的时候也确实有点儿想吐。
一颗心止不住的就?突突的乱跳了起?来,手掌心里面汗湿一片。
如果真的是?,那这件事可就?太惊悚了。因为她压根就?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心里面乱糟糟的。所以对于?殿中有两位王妃站起?对她禀告说江婉秋尚未食用祭肉就?做出?如此姿态,分明就?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请皇后娘娘责罚的声音,以及江婉秋泪水涟涟的哭着说自己没有对列祖列宗不敬的分辨,宋瑾宁只觉得吵闹。
真的吵的她头痛,也吵的她心烦。
抬手示意她们安静。那两位王妃倒还好?,告了一声罪就?不再?做声了,可江婉秋依然在哭哭啼啼个不止。
这若是?在以往也就?罢了,宋瑾宁压根就?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她自己都心绪不宁,实在听不得有人还在她耳旁哭个不住。
就?猛的断喝一声:“别哭了。”
宋瑾宁虽是?皇后,但?一来她的年纪相比在座的各位皇亲国戚家的内眷都要?小?,二来她又生了个娇美的相貌,日常同人说话的时候脸上也惯常带着笑,看着十分的亲和,所以这一众贵妇并不惧怕她。
没想到她现在忽然怒声高喝,还是?十分有威严的。
不说一众内眷都被吓的低头,就?连江婉秋也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