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般都是先将不解的地方先攒着,等攒的差不多了,隔个两三日才会遣人去请柳兰溪过来。
毕竟人家的本职工作是御医,有自己要忙要研究的事儿,不是只有她的老师这个身份。
今儿就是她将不解的地方攒的差不多了,让人去请柳兰溪过来给她解惑的日子。
通过这几次的相处下来,宋瑾宁就发现柳兰溪不但说话直白简洁,而且条理清晰,往往一句话就能解她心中疑惑,令她顿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自己到底是不是个放错了位置的医学天才这事宋瑾宁还不敢肯定,但她敢肯定的是,柳兰溪绝对是个放错了位置的老师。
心中顿时就对柳兰溪生了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般的敬意,开口就是柳老师。
柳兰溪第一次听到她这般叫自己,只吓的立刻就跪了下来。但后来经过宋瑾宁的一番解释以及她的坚持,再听到这个称呼时他纵然还不能泰然处之,但也没有一开始的惊吓了。
至于宋瑾宁,她现在完全就是将柳兰溪当做自己老师一般的来尊敬。
于是每每柳兰溪过来的时候她都会亲自到殿门口亲迎。入殿之后请柳兰溪坐下之后才会将自己不解的地方拿出来问询,然后虚心听教。
她压根不知道她的这番举动柳兰溪回去之后都悉数告知了周医正,周医正又告知了他人。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继上次给宫中内侍分发驱蚊香包得到的仁德之名后她很快又多了一样不耻下问,礼贤下士的仁名。
同时在宋太后的有心操作之下,皇后的这两项美德很快就从后宫传到前朝,民间,于是大家都纷纷的赞当今皇后实乃贤后,是国家之福。
至于这位众人交口称赞的‘贤后’刚刚向柳兰溪请教过了自己这两日积攒下来的所有不解,正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柳兰溪见今日的教学任务完成,就起身向宋瑾宁作辞。
却被宋瑾宁叫住:“柳老师且慢。”
转头叫谷雨:“去将焦糖布丁给柳老师拿一份来。”
谷雨应了一声是,转身出殿。很快就回转来,手中的朱漆茶盘上放着一只脱胎白瓷碗。
琉璃碗毕竟珍贵,也难得,就是宋瑾宁手边也只有那一只而已,所以给柳兰溪的就只能用这白瓷碗装着了。
柳兰溪却不敢接,跪下来推辞:“微臣不敢领娘娘的赏赐。”
宋瑾宁叫人扶了柳兰溪起来,笑着说道:“什么赏赐不赏赐的。柳老师刚刚才给我讲了医书上的诸多奥妙之处,请你吃一碗小甜点怎么了,还要跪我?我早先就说过,我和柳老师之间只论师徒,不论君臣。”
柳兰溪闻言直接谢过赏,接了这碗焦糖布丁。
宋瑾宁叫他在桌旁坐着吃,自己则在临窗的木榻上坐了,低头又开始医书来。
这几日她正痴迷这个呢,满脑子都是五味五邪,风论痹论之类的词儿。
于是等到李承宣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宋瑾宁临窗而坐,手里拿了一本书在看,旁侧不远的桌边坐了一名年轻的男子,正手拿了勺子在吃焦糖布丁。
初夏的日光透窗斜入,画面是如此的静谧安宁。
这场景实在是出于李承宣的意料,所以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过头狠狠的剜了周敬一眼。
说什么这焦糖布丁只单给他一个人,但现在怎么连个外人也吃上了?
无辜躺枪的周敬:
就觉得好冤。
李承宣已经大步的走进了殿里。
外面站着的宫婢看到,赶忙往里通报。
宋瑾宁嗯了一声,抬头望过去。
正好看到李承宣走进来。
外面的日光很烈,猛然望过去很有些刺眼,宋瑾宁不舒服的眯起了双眼。
所以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李承宣一脸山雨欲来天色如墨染的表情。
“陛下来了?”
宋瑾宁的声音透着一如既往的懒散。又因为跟李承宣熟识的缘故,所以她甚至并未起身迎接,依然在榻上坐着。
李承宣看她一眼,随即目光就落到了柳兰溪身上。
柳兰溪在听到宫婢通报说陛下来了的那一刻就已经迅捷的起身跪了下去。
他虽在御医院供职已有两年,医术也自高明,但说到底资历不高,给李承宣请脉他还没有资格。
而且李承宣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年到头连个风寒都不会得,所以到现在柳兰溪都还没有见过李承宣。
李承宣自然也没有见过柳兰溪,但御医的服饰他还是认得的。
刚刚心中恼怒,只注意到柳兰溪是个年轻的男子,并未留意到他身上所穿的服饰,这会儿看到,心中微沉。
一时都顾不上询问柳兰溪到底是何人,就皱着眉头问宋瑾宁:“你病了?”
她身边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怎么竟然没有人过去禀告他?
宋瑾宁知道他这是误解了,就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医书给他看。
“没有。这不是这几日我在看医书么,看到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请了柳御医过来给我解惑。”
原来不是生病,只是叫御医过来给她解惑而已。
李承宣心中微松。
但下一刻他心中先前暂时被按压下的恼怒又升了起来。
好啊,一个御医,你也给他吃那道甜点?而且这白瓷碗分明就比那琉璃碗还大。
也就是说,这御医吃到肚里的焦糖布丁比他吃的还多么!
这样一想,李承宣脸色就更加的沉了下去。
一时殿中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个好几度。分明是初夏的天气,吹来的风却仿似带着侵肌裂骨的寒意。
宫侍们尽皆低头屏息静气,柳兰溪更是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也就只有宋瑾宁丝毫没有察觉到,手里握着医书,闲闲的问着:“陛下,现在外面日头烈,您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转转了?”
2(皇后每天都想被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