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喜轿抬过了丹凤门,宋瑾宁才知道自己其实是穿书了。穿的是一本名为《嫂妻为后》的网络女频小说。宋瑾宁犹且记得,那一年这本文大火,随后无数的嫂子文学,乃至于小妈,弟妹等不可说之类的文学也跟着一并儿兴起。对此她还曾兴致盎然的同室友分析过这些文之所以会火的原因。结论就是,因为它够刺激。人嘛,现实生活中受限于各种道德责任之类的束缚,大都活的老老实实,中规中规,但谁还没有一颗八卦和猎艳的心?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这类文学会火的原因了。毕竟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偶尔的一些刺激还是需要的。但像她这样,穿越七年,到这会儿才忽然知道自己其实是穿书,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刺激。于是宋瑾宁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了。飙升完之后她赶紧回忆原书的剧情,以及自己在书中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定位。剧情还好。虽说已经时隔多年,她不至于将每一章的细节之处都能清晰的记得,但大致的走向那肯定错不了。这样往后至少能保证她不至于趟雷,可以让她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她在这书中的身份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女主自然不是她,女二她也算不上。不过说是路人甲倒也不至于,前期她还是很有些戏份的。南阳郡王之女,当今太后的嫡亲外甥女,同皇帝男主李承宣不但是明面上的表兄妹,还是他的元配皇后,身份可谓是贵重之极。但坏就坏在这个身份贵重上面。因为这些个身份,无论是单拎了哪一个出来都很了不得,值得天下人艳羡,但宋瑾宁竟然一下子就占了四个那可不得很容易就滋生了骄娇二气啊。宋瑾宁赶紧回忆原书中有关这个角色的设定性格自然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自小儿仗着父母兄长对自己的宠爱,在家中简直就是说一不二,要月亮别人不敢给星星的那种。又因着姑母对她的喜爱,于是也时常进入宫廷,跟一众皇子公主们都是相熟的。不过那会儿的李承宣因着生母只是个低贱的宫婢,性格又较为阴郁,很不受宠的缘故,所以宋瑾宁心里其实是瞧他不上的。不但不愿意跟他说话,跟他一起玩儿,甚至有时还会伙同其他皇子公主们一块儿欺负他。就算后来李承宣的生母死了,姑母求了皇上,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宋瑾宁也依然不愿意同他亲近,言语中照样时常对他有嘲讽之意。这样李承宣怎么可能会喜爱她?对她自然只有厌恶。就算后来迫于种种原因,听了宋太后的话娶了宋瑾宁为后,但对她那也只有越来越厌恶。等过了三年,他爱上了身为自己二嫂的女主,对宋瑾宁那就越发的厌恶了。且那会儿他在朝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便不顾宋太后的阻拦威逼,先是强行纳女主为妃嫔,后来还废了宋瑾宁的皇后之位,立女主为后,下旨遣散整个后宫。自此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就了一段为世人津津乐道的帝后佳话。宋瑾宁:她穿过来的那年原主八岁,正跟着父母兄长离京前往云南封地。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原主前期早就已经将男主欺负了个彻底。只怕男主对她的厌恶不但早就已经生根发芽,说不定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宋瑾宁: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但凡她早个几日想起自己其实是穿书的这件事来,她都会想方设法的不嫁给李承宣,免得让自己掺和进他和女主一千章的虐恋情深里面去,一不小心还落了个废后的名声。可惜现在喜轿都已经进了丹凤门了,她总不可能这会儿跳下轿说她不嫁了吧?那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搁?就算她爹是南阳郡王,宋太后是她亲姑母,只怕也兜不住这件事。得,还是嫁吧。反正她现在既然已经知晓原书的剧情和自己的角色定位,那往后她就绝不会同原主那般对李承宣动情,也不会如原主那般对女主百般羞辱,更加不会阻拦李承宣和女主之间的所有事。她就老老实实的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这种悠闲做米虫的日子它难道不香吗?而且按照原书所说,即使李承宣后来废后了,但碍于南阳郡王的势力和宋太后的情面,他也没有让宋瑾宁‘意外身亡’,或是将她发配冷宫凄惨过完一生,而是对外宣布她暴毙身亡,暗中却悄悄的遣人将她送回了云南她父兄处。既如此,何妨就当来京游玩三年,等三年后她再潇洒离京,回云南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要是这三年中李承宣能提前废后,那就更好了。这一番思量下来,宋瑾宁心中大定。就安心的继续坐在喜轿中前行。民间大婚尚且繁琐,礼仪众多的皇家自不必说。等走完流程,被侍婢扶着坐在床沿上时,宋瑾宁只觉得眼冒金星,手脚发软,很想立刻就瘫到床上去。但在侍婢的轻声提醒下,她不得不腰背挺的笔直的继续坐着,等李承宣过来揭开她头上顶着的红盖头。皇家婚礼,自然没有人敢过来闹洞房。殿内静悄悄的,连窗外风吹过树梢时的声音都能听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响起的脚步声就很清晰了。宋瑾宁知道这肯定是李承宣过来了。果然,片刻的功夫之后,她下垂的视线里面就出现了一双簇新的明黄色绣五爪金龙的靴子,以及一角大红色的喜服下摆。紧接着,她眼前突兀的一亮。宋瑾宁对此没有一点点的防备。因为在她看来,原主前些年既然都那般欺侮李承宣了,那李承宣心中对她自然只有厌恶。而且现在李承宣虽然做了至高无上的皇帝,但却迫于宋太后之言不得不娶她为后,心里能不觉得憋屈愤怒?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和她的这门婚事应该是觉得很反感的。所以,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不该内心天人交战好一会儿,然后才会很不情愿,满含屈辱的揭开她的红盖头的吗?怎么现在他上来就直截了当的伸手给揭开了呢?宋瑾宁惊讶之余抬头,目光直直的撞入一双幽黑冷漠的眸中。内里还有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啧,看来他对他们两个的这门婚事果然是很不愿意的。不过好巧,她也同样的不愿意呢。就垂下眉眼不再看李承宣。面上并无半分新嫁娘该有的娇羞或紧张,平静如无波的水面。虽已行过大礼,但接下来依然有许多流程要走。诸如两个人同坐在床沿上,有人过来将他们两个的衣角系在一起。又有人捧了一大盘诸如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坚果过来,一边儿对着他们两个撒,一边儿唱着撒帐歌。再就是合卺酒。一对儿用红绳连着,朱漆彩绘龙凤吉祥花纹的小瓢,里面装了大半瓢的酒水,一人拿一只。还得两个人的胳膊互相绕过来,近距离面对面的喝。宋瑾宁:这就有点尴尬了。眼角余光偷觑李承宣,见他面上神情冷淡的很。宋瑾宁便想着,他都不觉得尴尬,那她还尴尬个啥啊?便收回偷觑的目光,也冷淡着一张脸,仰头将小瓢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皇宫里的东西虽然都是好的,可但凡酒水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辣意。宋瑾宁平素也不饮酒,这会儿又喝的有些急切,于是一不留神就给呛到了,没忍住轻咳了两声,一张俏脸微红。眼角余光瞥到李承宣面上神情漠然,甚至眉头还似有些不耐的皱了起来,她便抬袖轻捂口鼻,同时将空了的小瓢递给旁边站着的侍婢。婚礼的流程这就算是走完了。殿中的一众宫婢,姑姑,内监之类的都跪下来对宋瑾宁和李承宣行跪拜礼,说了几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礼毕起身,有人躬身退出殿外,也有人继续留在殿中伺候。不过规矩是极严的。所以殿中留下伺候的人虽多,但却鸦雀无声,无一丝声响。此种场景下,一向闲散惯了的宋瑾宁难免就会觉得有几分拘束。而且刚刚她头上顶着的那方红盖头虽然是揭开了,但凤冠她现在还戴着呢。这凤冠乃是用赤金做成,上面还镶了好些个珍珠宝石之类的,十分的有分量,戴在头上不是一般的重。宋瑾宁戴了这一天,早就已经觉得脖颈酸软了。这会儿见婚礼的所有流程都走完了,就想着要将这顶凤冠拿下来。再去洗漱一番,将清晨时分不知道被喜娘糊了多少层珍珠粉和胭脂的一张脸洗干净。可当她转过头去看李承宣时,就见这位依然腰背笔挺,一脸冷淡,目视前方的坐在床沿上不动弹。倒仿似殿中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似的。宋瑾宁懒得去想他此举是什么意思。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开口说道:“陛下,臣妾想去洗漱一番。”虽然明知道眼前的这位是书中高高在上的男主,不但手握生杀大权,角色定位也是冷漠偏执,性格有缺陷的那一挂,但宋瑾宁心中对他却并没有多少惧怕。因为她心中明白,但凡南阳郡王和宋太后在世,那只要她不作大死,性命基本无忧。所以实在无须惧怕,将他当成个寻常人一般看待和相处即可。李承宣并没有看她,依然目视前方。只语气冷淡的嗯了一声,就算作是应答。宋瑾宁既已打过招呼,便转过身,起身自床沿上站起。立刻就有陪嫁的侍婢过来,要扶着她去旁侧的净室。只是才往前走得两步,宋瑾宁就察觉到衣角处忽然一紧。竟是再也无法往前迈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