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下。◎
李明衍说完这话,就掀了车帘出去。
在车帘飞扬起的那一刻,凛冽冷风吹入,陆云檀下意识长睫微颤,直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铁甲寒雪。
漫漫雾霭之中混乱至极。
混乱中,十率府的卫率抵御着从山道旁的斜坡上冲下来的不少刺客。
李明衍径直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即刻接了徐正英递来的长弓,搭上三支雕翎箭,直射旁侧斜坡。
其动作之凌厉,速度之迅疾,无人敢挡,无人可见。
只听箭羽离弓之‘嘭’响,下一瞬间,就闻得斜坡上数声惨叫。
陆云檀紧着心掀,自殿下出去后她的那根弦一直绷在那里,见到殿下射了这几箭后,她连忙掀了一侧车窗帘。
冷雾虽挡着,但依稀可见坡上还有着不少刺客。
好大的阵仗!
宫城重重防卫不好下手,就趁殿下出宫来丹霞山时行动!
这般多的人,今日他们是势在必得了。
陆云檀视线忙去寻殿下的身影,可这么乱的场面,她根本寻不到殿下的身影,越找越焦灼,越焦灼脸色越白,就在这时,她听得高德胜在马车外急促道:“娘子不要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可怎么会没有事情发生呢?
目前都这个情况了……不对。
陆云檀眼神一定,定在了山道旁的斜坡上。
隐约可见似有十率府卫率装束的人潜去,而这些人她之前都未见过,至少与随同来青云观的这批卫率不是同一批。
斜坡树林晦暗,雾霭浓重,但突然间,刀光瞬闪。
顿时,惨叫响彻,响到一半,戛然而止。
最后归为无声无息。
浓烈的血腥味阵阵传来。
以徐正英为首,在山道上的卫率们立即乘胜追击。
陆云檀见状,那因紧张一直抓着车窗边的手都放松了些,可这放松之际,高德胜惊喊:“娘子!小心!”
高德胜的话音刚落,一支着火的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斜坡上的林中射来,射往车帘。
“箭上有火油!”
不知是谁大喊了这么一声。
喊的同时,那本来不过带着一点火星的箭羽已经接触到了车帘,像疯狂的火龙吞噬了一整块车帘,熊熊燃烧了起来。
浓烟滚滚。
‘嗖!’
另一只箭又急袭而来,射到了陆云檀所在马车的马匹上。
马匹仰天长嘶,狂奔而逃!
被浓烟熏得眼睛都殪崋张不开的陆云檀一下子撞在了车厢内,撞得头疼欲裂,而眼前的火焰也即将要蔓延到里面。
李明衍见状,眼底猩红瞬起,手中马鞭厉甩,疾驰追去。
“殿下!”
“殿下!”
“殿下小心!”
高德胜与徐正英等人面容慌张,连忙随上。
山道上覆满白雪,马匹又在发狂,马车下山道的速度快得肉眼都几乎看不清。
但李明衍穷追不舍,虎口被磨得鲜血淋漓。
疾如雷电,马蹄声如雷鸣。
“云檀!”
陆云檀在昏迷边缘,听得殿下的这一声喊,硬撑着身子爬向马车口。
可马车口都是火焰,且车厢摇晃得厉害,她意识也模糊至极,她爬了几次都爬不到马车口,于是死咬着嘴唇,尝到血腥味,拼命到马车口处。
山风凛冽,寒雪飘摇,烈火熊熊。
陆云檀整个人摇摇晃晃,也几乎要跌落下去,身上的皮肉隐隐灼热,炙疼。
她看着驰骋于前的李明衍。
“云檀!跳过来!”
“跳过来!”
“信我!马上跳!”
她自然是信殿下的,她怎么会不信殿下呢?
她永远都会信他。
不顾动作要多危险,生存希望要多渺小,陆云檀没有任何犹豫,坚定地直往李明衍的方向跳去——
李明衍伸手将人大力揽进怀里。
揽进怀中的那一刻,陆云檀瞬间红了眼眶,殿下搂她极紧,似乎也听得了一声慰叹。
李明衍保证人没事后,单手狠拽缰绳,拉住马匹!
山道之滑,马蹄几近要嵌进雪土里才停下来,与此同时,身后徐正英与高德胜等人也追了上来,见二人都没事,总算放下了心。
刺客几乎都被歼灭,也留下了几个活口,徐正英等卫率打算带人回去审问。
刺杀当朝太子,这事太大,必得马上回宫调查。
李明衍为尽快赶回宫,打算骑马回京,陆云檀吸入太多的浓烟且脚踝处被烧伤了,身子虚弱,只能坐马车。
但几辆马车都被毁得不成样子,只剩了几辆小马车,那小男孩也在其中一辆中。
如今小男孩自然也下车了。
李明衍的视线从头到尾将陆云檀看了一遍,最后定在她的脚踝上,道:“让尤姑姑陪着你,马上回宫,回宫便让太医过来看看。”
陆云檀与李明衍对视一眼,又垂眸,恰就看到了他虎口处的恐怖伤口,忍着泪意嗯了声。
一旁的尤姑姑道:“那娘子上马车罢,我们马上出发了。”
如今这情势,实在太危险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刺客会追上来。
陆云檀走到马车边,想再回头看一眼殿下,可这一眼,就瞧见本站在殿下旁侧的那个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殿下后侧。
手握锐匕,从殿下背后直直刺入。
**
深夜,东宫亮如白昼,无数宫人于宫廊下来往匆匆。
内宫与东宫连接的通训门,皇城与宫城隔着横街处的永春门,还有东宫正门嘉福门,不少人与轿撵匆忙通过。
——整个皇宫都轰动了。
太子殿下遇刺了。
崔时卿听到下人匆匆来报此事,当下只觉得眼前一黑,随意披了件外衣,连轿子都等不及,跨上马就赶往宫城。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东宫,且不知有多少人借探望的机会打探消息。
但以奉仪门与奉化门为界线,东宫以内围得如铁桶一般。
连崔时卿想过奉化门都被羽林军好生盘问,好不容易才能前往东宫的承恩殿,连过去的路上都得是东宫的大太监亲自带路。
快到了承恩殿,崔时卿快步上台阶,焦急拱手道:“郑老!”
“望渊,你来了。”郑合敬平日里精神抖擞,如今看着像是老了几岁,连声音都带着几分疲惫道。
“是,郑老,听到消息我便赶紧来了,殿下现在如何了?”崔时卿说着,眼神直往承恩殿口看。
“还不知情况,太医在医治,圣上也在里面,”旁侧,一白发老者走出了阴影,沉声道,“只盼着个好啊。”
“梁老也在,”崔时卿见到这白发老者,拱手鞠躬,但焦急丝毫未褪散道:“怎么会发生这等事情?太子殿下在哪里遇的刺?十率府卫率怎么保护的殿下,使事情至此地步?”
“当罚!”郑合敬听崔时卿提及十率府,那带有几分疲倦的浅灰眉眼立刻压下,厉声道,“此事休想罢休。”
郑合敬平日里多温和善言,难得这般动怒。
白发老者乃御史中丞梁克恭,他都忍不住看了一眼郑合敬,继而慢声道:“太子遇刺,乃动摇国本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