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政十二年,五月十一,立夏。天气慢慢从闷热变得炎热起来,皇宫里的人们都开始身着轻便的夏装,甚至有些主子受不得热,取出了藏在冰库里的冰驱热。宋苒在那天得罪了钱姑姑后,虽然没有在当日被罚,却还是在这一日发作了。安排她与白术两人清扫三道宫墙相间的过道先不说这长长的过道是如何的“曲折悠长”,单单是要在各宫主子们起身前,也就是一个时辰内完成,就是要了人命了。也就是她和白术从寅时正起身出正仪殿,要赶在卯时正左右前要将这三个宫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幸亏这不是在秋天没得落叶漫天飞,更不是在午时太阳当空照,不然有得她和白术苦吃了。天色还是有些灰蒙蒙,与白术分好地方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清扫宫道无非就是那么几样,一,不得出现秽物,夏日清灰冬日扫雪,确保主子路过时不能打滑有绊脚物;二,宫墙上不得有印子,保持整洁干净,让主子看着不糟心。将这主要的两样做好后,再请了司苑司当值的女官检查登记后,便算过关了。棕灰色的夏宫装,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有些单薄的,还好宋苒身边绑着的东西多,又在擦墙,淋水扫灰,自然是不会太冷。宋苒选择的是第一道宫墙,而白术在第三道宫墙,之后两人再一起清扫第二道宫墙。眼瞧着到了寅正四刻左右的时候,这第一道宫墙也只剩下最后一些扫尾的工作了。很快,就弄完了。宋苒的双臂有些酸,除了因为这擦墙的功夫,还有着手臂上绑着的布包。其实对于这份活,宋苒是没有怨言的,虽然前世她做的并不是这份活,但相反她觉着这样的活儿还挺好的,至少能活动全身,更能锻炼臂力。她不正是臂力不行么将清扫的工具都收拾好,放入木桶中,准备去第二宫墙与白术汇合。第一道宫墙分割的是内侍省、侍卫所、左藏库、飞马厩与内朝中书省、舍人院、弘文馆办公等地。第二道宫墙则是将内朝中书省、舍人院、弘文馆办公等地与宣政殿朝会、紫宸殿皇上作息的地方相隔。第三道宫墙则是将后宫与紫宸殿相隔了。然就在宋苒穿过武德门进入第二道宫墙时,却在身后传来了嘤嘤小声的哽咽声。宋苒回身,便瞧见了梳着堕马髻配着鬓唇,身着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高昂着头即使神色有些难过,却依然透着高贵不可侵犯的女子。本朝的女子风俗与前朝不太相同,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有些发髻只有达官贵人可以梳,有些只能是平民百姓才能够梳。而这堕马髻是将发髻置于一侧,呈似堕非堕之状,故由此命名。这种发髻的特色在于往下侧垂的形态,如同发髻散落之感,倘若加上愁眉妆和啼妆,更能能增加女子的妩媚感。因此这类发髻只能用于有品级、封号的公主或是某些嫔妃才能梳。太后、皇后、诰命夫人之流自然是不能梳,毕竟这发髻还是少了些庄重。而眼前的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华,皇上也才不过三十来岁,这必然不是皇上的公主,更加不可能是妃嫔了,别忘了这可是在第二道宫墙处。那么这女子就是太后的亲女儿、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姝宁长公主宋苒立刻将木桶放于身后以免挡了长公主的路,行了个请安礼,却没有说任何的话。因为这长公主瞧着太诡异了,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人在伺候着,虽然妆扮没有散乱,可明显长公主的神态不对劲呀。长公主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宋苒,不然也不会一直小声的哽咽着,在往肚里咽泪水。公主的仪容何等尊容,岂能在一个婢女前丢了仿若没瞧见宋苒一样,长公主笔挺着身子,双手交h置于腹前,走过宋苒行礼的地方。这绝强的模样,让宋苒突然想起一件往事。这位长公主在很多时候都是性情爽利,唯独对驸马爷的事情就有些霸道蛮横。今个是景政十二年,而在景政十五年的时候,却传出驸马养了外室的消息。当时这件事情是闹得很凶,一直到了景政十八年长公主才与驸马和离。景政帝原是想剥夺驸马爷一切的,可长公主最终还是于心不忍放过了驸马,只是他的后代再不能进京,也就是其后代与科举无缘了。她记得当时在伺候太后时,景政帝的公主在出嫁时,太后在说了一堆训话后,嘱咐其:“莫学了你那皇姑母的,被驸马给瞒了三年才发现,记着好好把眼睛给擦亮了。”按照年限来推断的话,景政十五年的时候,长公主才发现驸马的事情,却在前被瞒了三年。也就是说,驸马是在今年养的外室宋苒双眼一凝,注视着长公主的背影,尽管公主仪容尊贵,却也掩饰不了此刻的悲伤。能让长公主这样的情况,也只有驸马的事情了。这一年没有爆发驸马的事情,肯定是被他敷衍过去了,不然太后也不会说长公主被瞒了三年。因为长公主至今无所出,但驸马却是因着那外室与他,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了才闹腾着的。而恰好这外室女子是在景政十二年,也就是今年怀的身孕了忽的,宋苒就觉得长公主有些可怜,这长公主本应是意气风发,尊贵无比,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何况长公主的性子被太后养的极好,以前在宫中待嫁时,从未罚过宫奴。长公主的大气、自信、风姿,与景政帝生的那几个刁蛮公主完全不同,只有长公主才配得上是真正的公主。她知道长公主在景政十八年后,一直郁郁寡欢,没有几年就去世了。然,这样的一个女子绝不该如此宋苒拽着手心,目光坚定如铁,长公主她即使救不了,也要她找回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