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把提着的心放了回去。他不是怕有人知道他跟晏轻的关系,只是还没做好进展这么快的准备,更何况他、他还是在下边的那个。晏轻看着乖巧柔软,动起手来一点都不含糊,外派任务都比这轻松。
——说出来太丢脸了。
他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轻描淡写的把这件事儿揭了过去,说:“你收拾一下,今晚我们出发去邺城。”
晏轻还站在门槛那里,陆尧跟他擦肩而过,轻声道:“你的账,我回去跟你算。”
他往里边走了几步,目光落在了菜刀上,随后想起来一件事儿。
晏轻跟块木头似的,不懂偷奸取巧,蟾蜍却是个人精。他第一个从云南深处走出来,几乎把五毒的来历跟云姜的目的摸了个通透,也认准了他能救他——
而事到如今,不说步步都正中蟾蜍的下怀,大体总是没差的。
蟾蜍坐在小凳子上,哼哼唧唧的洗床单,听见耳后脚步声,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狡黠的转了转,说:“我给您出的主意,不错吧?”
晏轻悄无声息的点点头,进屋找陆尧去了。
蟾蜍笑了一声。
昨天晚上声响那么大,要是没听找,那才是见了鬼。今天一清早,晏轻就偷偷摸摸的走了出来,抱着背包蹲在门槛上,他一猜一个准儿,准是忘乎所以,折腾的太过分了,蹲那儿愁陆尧醒了该怎么办。
他凑上去问了问。
晏轻瞥他一眼,没说话。
蟾蜍习惯了,蛇从来就没把人放在眼里过,人家多幸运,出门没几天就被罩住了,最多就是牺牲色相,用不着跟他一样,费心费力不讨好的给自己谋求生路。
原来他还想靠脸跟人家竞争一下,但是等蜈蚣被吃了之后,这个想法就被彻底打消了。
他不准备吞吃剩下的五毒,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干得过晏轻。
讨好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那会儿天还蒙蒙亮,晏轻把脸埋进膝盖中,像是只打翻了玻璃茶杯然后被扔出来的小奶狗,蟾蜍凑近了,说:“您愁什么呀,陆大爷那么疼您,哭两声就完了。”
晏轻终于愿意搭理他了,说:“……我想把床单留下来。”
哦豁,心还挺野。
蟾蜍同情的说:“别想了,不可能的,陆大爷不给你徒手撕了就不错了。”
晏轻又不说话了。
蟾蜍眼珠子转了转,说:“这样吧,我给您出个主意,保证您能把床单留下来。”
晏轻摆弄着手指,语气冷淡,问:“条件呢?”
蟾蜍讨好道:“邺城是个好去处,我也不要您帮衬,只要您别吹枕头风就成了。”
晏轻想了想,抱紧了怀中的床单,郑重道:“成交。”
——趁着陆尧还没醒,蟾蜍跑了几间屋子,抽了两条床单,一条泡进木盆里做掩护,一条干净的让晏轻去换上。
被弄脏的那条在晏轻衣服里掖着。
也得亏床单薄,晏轻又瘦,好歹看不出什么来。
陆尧不知道他们背着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收拾好东西,下午的时候领着晏轻跟蟾蜍出了村子。
他余怒未消,拒绝了晏轻想要牵手的请求,回到了石桥底下。
桥下野草丛生,陆尧仰头看了一会儿,此时天色未暗,火车要来还要再等一会儿,蟾蜍忽然偷偷摸摸蹭过来,低声问:“大爷,咱后边还跟着一个人,要带上么?”
跟着一个人?
谁?
陆尧愣了一下,云姜本事比他大,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他沙发上躺着了,肯定不是他。难不成通道中又有人盯上他们了?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蟾蜍眼神儿往那边瞟了很多次,一边顶着晏轻的虎视眈眈,一边搓着手,不动声色道:“大爷,动不动手?不动手人就要跑了。”
陆尧果断道:“动!”
下一刻蟾蜍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冲了出去,不消片刻就抱着一个连踹带咬的小孩儿走了出来,“大爷!抓住了!”他邀功请赏,问:“怎么分?”
他怀中的小孩儿指甲尖锐,死命的在蟾蜍胳膊上撕咬,蟾蜍却纹丝不动,把这小孩儿又举高了一些。
符兰。
陆尧呼出一口气,说:“算了,放了吧。”
蟾蜍比晏轻听话多了,昨天陆尧喊到喉咙哑都不见晏轻松手,这会儿蟾蜍说放就放,只是符兰落地后并没有离开,反而就地一坐,踟蹰着不肯离去。
陆尧顿了顿,问:“你是不是想要出去?”
符兰点点头。
小孩儿眼睛亮,抬头看着他,问:“你能把我带出去么?”
陆尧犹豫了一下,符兰的声音大了一点,说:“我跟……跟她不是一种人。你带我出去吧,我什么都会做的,你不用管我,我能活下去。”他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说:“我想出去看看,至少能离这里,能离她的尸骨……远远的。”
说到这里,他偏过了头,说:“她把我留下来,只是想让我做诱饵。”
陆尧还没说话,晏轻已经警惕的站在了他身后,一动不动的盯着符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