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清被紧急派遣来了云南。
他匆匆收拾了学生作业,带好钱包身份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直接打车来了云姜家。
辛清冷静了一下,盘腿坐下来,说:“把陆尧交出来。”
桌子上摆着两只玻璃杯,一杯在云姜面前,他伸手取过另一只,问:“这个是谁的?”
“陆尧的。”云姜懒洋洋的说:“你用吧,他不介意跟人共用杯子。”
辛清拿着杯子去冲洗了一下,然后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茶叶上下起伏,云姜看了一会儿,说:“陆尧现在没在我这里。”
“现在?”辛清问:“过会儿就在了?”
云姜斯条慢理的剥开一只橘子,说:“过会儿就在了。”
辛清狐疑的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温暖却冷凝,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慢慢流淌。云姜剥完皮,又慢慢撕着橘子上的白色橘络,半晌后他终于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皱眉说:“太酸了。”
然后顺手把剩下的放在了果盘中。
“娇气。”辛清冷笑道:“剩下的给谁吃?”
“陆尧。”
“也亏他能忍得了你。”辛清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都是刺:“我都是把甜的留给老九的。”
云姜已经开始剥另一只了,“橘子,”他把那只剥了一半的橘子往辛清面前一晃,说:“陆尧喜欢吃酸的。”
辛清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陆尧到底什么时候来?”
云姜躺了回去,乌黑的长发垂落在沙发上,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他闭上眼睛,侧脸是极其秀美的弧度,鼻梁高挺,眉眼汉化的并不明显,要更深邃,一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被橘子顶起来了一小块。
“五点。”
他给了这么一个准确的数字。
此时是中午十二点。
辛清屈尊降贵,在那张矮小的红木桌子上批了一下午作业。
他工作状态非常认真,几乎全身心扑在了那些鬼画符上,眉头皱得能把那群不成器的学生活活淹死在里头。红笔被他折断了几根,统统扔进了垃圾桶中。
随着咔嚓一声响,最后一根红笔也断了。
辛清压着冲回去怒斩学生狗头的冲动,把作业整理好,准备出去买根红笔,一抬头却看见云姜坐在沙发上,抬头盯着他身后。
辛清跟着转过头,发现他背后的墙上有块表,时针秒针恪尽职守,在下一刻,过了五点。
陆尧没来。
“这是怎么……”
他话音未落,云姜已经冷着脸站了起来。毛衣袖口遮住他的虎口,露出白玉一般的手指,他拖沓着毛绒绒的拖鞋往前走,脚踝上带着几根颜色浅淡、脆弱的青筋,步伐也不稳,像是踩在棉花上。
然而辛清看着他紧绷的下颌,一句话都没说。
云姜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套衣服,辛清以为他要出去找人了,没想到他转身进了厨房,找了个干净的塑料袋,装了一袋子新鲜蔬菜跟切好的肉。
“看个门。”云姜说:“卧室厨房客厅都可以进,但是不要去另外一套屋子里。”
辛清似懂非懂,在云姜离开之后,他进了卧室,才明白云姜所说的‘另一套房子’是什么意思。
普通居民楼一层一般有两套房子,中间是楼道跟承重墙,隔音效果很差,大声咳嗽都能听见。云姜卧室靠内,白色的墙壁上被打通了,格外装了一道门,通往对面的601。
门上挂了一把铁锁,辛清好奇的碰了一下,那锁头却传出一声清脆的响动,然后一道裂缝出现在中间,缓缓地向着两边延伸。
它裂开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空气却骤然紧绷,辛清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胸腔中剧烈的跳动声,他抬起僵硬的指尖,缓缓推开了那扇门。
里边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就在这时候,他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嗡’的震动起来,辛清连忙掏出来,上面的名字让他的心跳更加急速,甚至有一种只要他再紧张一点,它就会彻底撕裂血肉跟骨头,从胸腔中跳出来的感觉。
云姜。
他按下了接听键,云姜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听说过一个故事么?”
“——蓝胡子。”辛清说:“你有病?”
著名的童话,蓝胡子。
很久很久之前,有个样貌奇特的贵族,他叫蓝胡子,所有嫁给他的女人,最终都下落不明,周围的人害怕而畏惧,再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后来他说服了一户人家的女儿,终于让她同意了他的求婚。
不久之后蓝胡子远行,临走前嘱咐他的妻子,告诉她,你可以打开这里的任何一个房间,除了最小的那个。妻子发誓保证,说,我绝对不会。
然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是一排铁钩,铁钩上挂着女人全裸的尸体,她们披头散发,纤细的手臂垂落下来,曾经如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干瘪凹陷——
辛清说:“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去,手在墙壁上摸索。片刻后他终于找到了开关,灯光亮了起来,将这间房子中的一切展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