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哥?”小张在手机那边喊了一声,“我们在门外汇合?”
陆尧:“……”
他攥着手机,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跟上了那群人,随手拉住一个,问:“出什么事儿了?”
被他拉住的那个人激动难耐,兴奋地看了他一眼,连陆尧是谁都忘了,压低声音说:“——七组长醒了!”
陆尧一愣,“云姜?”
那人反问:“还能是谁?”
研究组的人激动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云姜的尸体被送过来,接手的就是这群人,但是多番探测后的结论就一个——死透了。得到结果后这群人立刻对云姜失去了兴趣,转头把尸体交给了刚进组没几天的新成员,自己又回去研究旧课题了。
而现在,云姜醒了。
醒了?陆尧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神色有些愣怔,他怀疑云姜是诈死没错,但是他前脚走后脚就活了?这也太快了!他立刻忍不住的往地下入口那里走了两步,此时电话中小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陆哥?您倒是说个话啊。”
他深吸几口气,站定,说:“在入口汇合吧,先出去找晏轻。”
研究组的那群人已经走远了,他扣上手机,手腕却忽然一紧——陆尧猛地将手抬了起来,上面原来空无一如,现在却多了一条若有似无的半透明红绳,被拉直后延伸向了远方,在三米远的方向骤然消失。
是当时他怕晏轻走丢,绑在他手腕上的红绳。
事情堆在一起,脑袋乱成一锅,居然把这个忘了。陆尧松了一口气,单手给小张发了条短信,然后捏住那根红绳,顺着它延伸的方向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出不对来了,红绳延伸的方向居然是冲着地下入口那边的——
陆尧当即加快了步子,通往底下的工业电梯就一个,刚好载着研究组的人下去,看守门口的照旧是那个橘子皮脸的老头,他眼神儿不好使,没认出陆尧来,吸溜一口上好的毛尖,慢悠悠的说:“十分钟一趟。”
陆尧哪儿等得了?红绳一路延伸,在电梯那里拐了个弯,他二话不说,直接纵身一跃跳了下去。电梯的装修非常简陋,墙壁凹凸不平,钢筋到处都是,陆尧啪嗒落在停下的电梯顶部,然后翻身落地,那群研究组的人还有一部分没从电梯上下来,看见陆尧,有人喊了一声:“六组长?”
陆尧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他半侧着脸,眉眼深邃,微弱的光投射在他身上,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阴森异常,离他比较近的几个人被骇住了,一时呐呐无语,所幸陆尧没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许久之后有人问道:“谁敢惹这位凶神?”
没有人回答他。
陆尧下颚紧绷,走一步都能听见自己雷震一样的心跳,红绳果不其然进了放着云姜的那间实验室,他过去的时候合金门门紧紧关闭着,陆尧身上没带通行证,他攥起拳头搁在门上,地下阴凉的空气瞬间席卷了全身,但是他依然心跳如雷,呼吸灼热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换成其他人大概会等研究组的人过来,毕竟也没几步路;但是陆尧没有,他深吸一口气,后撤一步,然后一拳打在了那扇厚度高达15cm的合金门上!刹那间合金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从那一点开始出现龟裂,干枯的田地一样,让人悚然,陆尧顺势掰了几下,简单的像是夏天掰西瓜,很快就将硬度极高的门拆了。
从一拳下去到他走进去再站定,仅仅用了十几秒的功夫,里边都是干文职的,反应再快也不过是从怀中掏出了麻醉枪。保险栓都没有来得及上。
而在那群神经紧绷的工作人员中间,云姜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正漫不经心的梳理着头发,十根手指插进里边,慢悠悠的顺。
真的醒了。
亲眼看到跟猜测是两码事儿,陆尧耳朵嗡嗡的响,第一个反应不是说些什么,而是环顾四周,想要找到晏轻。
这时候云姜偏头看了他一眼。他身上没有穿衣服,从下颚到锁骨是一条流畅的线,赤裸的后背像是一整块罕见的细腻玉石,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所幸研究组是出了名的光棍部门,在场的全都是雄性,但饶是如此,也有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六组长,有什么事情么?”终于有人开口询问,语气小心又忐忑。
——在领导手底下干过活儿的人都很有自知之明。这种垃圾管理方式太容易出问题,心里有鬼、谋划着要造反的人不在少数,十个里边有八个是想拿斧子劈领导脑壳的,剩下的两个加班加的疲惫成狗,连想想的功夫都没有。
这会儿要是陆尧开口说我准备造反干掉领导,没准儿这群人立刻就会同仇敌忾、变成陆尧坚实的后盾。
陆尧还没想好怎么说,云姜已经站了起来,赤身裸体的正对他,理直气壮的伸出手,“衣服。”
陆尧面不改色,三两下就把身上的黑衬衫扒了下来,团成一团丢给了云姜。云姜嫌弃的把衣服展开,前后看了两眼。
“醒了的话就去找领导报个备吧。”陆尧说:“新的七组组长都快走马上任了。”
“不急。”云姜‘啧’一声,穿上衬衫,慢慢的系着扣子,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说:“你在找什么?”
陆尧反问道:“我能找什么?”
云姜将长发撩开,又坐了回去,气定神闲的样子让陆尧心头冒火。不动的话红绳的可见度只有三米,他根本没有办法判断出晏轻在哪里。
云姜笑着说:“既然没找什么,那就聊聊?”
陆尧暴躁道:“没什么好聊的,你要么接受检查要么就去找领导,这段时间整个国安都因为你的事儿忙得死去活来的,你一翻身就醒了?话留着跟领导解释去吧。”
“能聊的话多了去了。”云姜面不改色,说:“你着什么急,起了一身汗,衣服都……”
“那你就别穿!”陆尧作势要抢,等他走近了,云姜忽然一抬头,眼睛中倒映着陆尧,气氛骤然紧绷了起来。
“或者,聊聊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研究组的成员纷纷竖起了耳朵,有几个无声无息的从怀中掏出了笔记本,四周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按圆珠笔的声音。
陆尧肌肉绷紧,一字一顿道:“你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姜叹了一口气,想要抓住陆尧的领子把他往下按,然而一伸手才就想起来陆尧的上衣穿在他身上,只能屈尊降贵的改抓裤腰带,拉着陆尧往前走了几步。他伸出舌头,挑着眼睛往上看。
陆尧被逼无奈,一眼看去,随后身体猛地僵住了。
云姜眼角上挑,眼波流转,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伸出来的舌尖上趴着一只蜈蚣。
“你不是猜到了么?”云姜收回舌头,说:“你把手伸进我的嘴里,不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压舌。
——他用来压舌的物件儿,是蜈蚣。
云姜微微一笑,手臂自然垂落,冲着角落勾了一下手指,那里忽然窜出来了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陆尧冷眼旁观,看着那只阔耳狐亲密的蹭了蹭云姜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