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问:“什么?”
小张说:“您还不知道吧?外边都闹开了!五组长带着……”
“雷公脸的猴子打上门来了?”陆尧说。
小张被他噎了一下,挥手说:“带着你的正妻跟小三小四打起来了!”
陆尧:“……”
陆尧茫然道:“什么?”
“我早就看出来了。”小张踌躇满志,说:“全国安的人都知道!您也别瞒我了,要不是两情相悦,您怎么可能为了晏轻跟领导吵?我还特地给你们安排了一张床……”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尧头都大了,昨天晚上大汗淋漓的来了那么一场,第二天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晏轻,只自欺欺人的什么都没考虑,匆忙来了这边,想让两边都静静——主要是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他昨天头脑发涨,记不清前因后果,但是也知道是自己先动的手,清醒之后立刻开始心虚,这都叫什么事儿,哪有口口声声说不接受、然后晚上就对人家动手动脚的?晏轻未经人事,根本不晓得男欢女爱,只会简单的表达自己的喜欢,欲望都是他挑起来,怎么纾解也是他手把手教的,现在可好,没救了,翻脸不认人也来不及了,说法还得好好寻思一下,直言不讳说我就是在做梦是万万不可的……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岔开话题,问:“小三小四是什么东西?”
“哦。”小张神色严肃了起来,说:“陆哥,这个就是你的不对了,晏轻出身是差,但是咱也没好到哪里去,穷公务员连房子都是公家的,隔三差五还要被外派,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咱谁也别看不起谁,喜欢上了就好好对人家——作风是个大问题啊陆哥!”
陆尧:“……我做什么了我?”
“小三小四都找上门来了!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到京城!两个人结伴过来的!其中一个是赶尸人,话说的可清楚,你始乱终弃、养过他几天,玩腻了就拍拍手走了。”小张痛心疾首,说:“做人不能这样啊陆哥!你男女不忌也就算了,怎么能偷吃,还一偷偷两个?”
陆尧恨得牙根痒痒,这是谁也不用猜了,他胸口起伏了几下,有心想去扇巫龄几巴掌——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揍不死他!
陆尧说:“你先过去,别让他们打起来。”他按着小张的肩膀,磨着牙说:“你让那个赶尸人准备好了,把脖子洗的干净点,等我过去,就先杀他祭旗!”
小张抱着两个塑料袋,唉声叹气的往外走,很快没影儿了。
这么一闹腾,研究人员也快要回来了,空洞的脚步声传递过来,陆尧压下心头的火气,扭头看向了云姜。
他两只手插在口袋中,一脚踹在了云姜坐的椅子上,刚才咬牙切齿的劲儿还没下去,现在吊儿郎当的站着,跟个流氓似的,压低了声音说:“你要是死,那就死的干脆一点,千万别中途诈尸,夜猫子是草鬼婆的吧?草鬼婆是你的人吧?”
“活人讣告?‘你饲我大,我饲你老’?”
“——晏轻是你养大的,给你养老送终也是应该的。”他冷笑一声,说:“你要是觉得能隔着我动他,那你就试试。”
第53章 过去(一更)
陆尧一直怀疑云姜是诈死。
他少年时期在云南生活过一段时间,曾亲眼看过、亲耳听过很多秘闻。
蛊虫入身,能使死人成活死人,行动与常人无异,甚至连养儿育女也能做到;偏西南的区域有画皮师,这一代的传人学了十几年素描,在猪皮上画出来画像、再让人或妖披上,能以假乱真,外表看不出丝毫端倪;闽南某处有个隐蔽的小村子,老人长寿能高达五百岁,死而即刻化为飞灰,不留一丝痕迹……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
而且按照他对云姜的认识……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杀掉的人。
国安几个组长都有真本事,有的镇守一方,不动都能震慑旁人,譬如老三,常年在雪山中避而不出,念经拜佛,只偶尔喝点小酒,却把藏传、汉传、南传三佛教管的服服帖帖;有的像是老五一样,勤勤恳恳的干活儿,拿着死工资也不计较,平时笑容满面,标准的人民公仆,从来不摆架子,但是没人敢真招惹他;还有就是两手一摊、不着踪迹,轻松自在当甩手掌柜的——云姜是第三种。
传言中云姜隐在大山深处,跟苗寨毗邻,沉溺养蛊,鲜少出山。但其实不是。他在德钦县有套小房子,没在国安那边登记,是他的私人财产,装修的很是冷清。德钦县距离梅里雪山只有十公里,积雪常年不化,天气冷得很,云姜不惧,他天生体寒,冬日就裹着一身睡衣,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觉得难受,但是陆尧受不了,从北到南得温差变化太大,下雨的时候冷气更是沁到骨子里,冻得他牙齿打颤。
云姜没把他放在心上,实际上陆尧一直觉得自己在他看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是多少忌惮领导的嘱托,不好让他就这么死了——
所以在他来了没几天之后,云姜费心费力,在他那套小房子中铺了暖气管,又垫了一层厚厚的长毛地毯,把整间屋子搞得密不透风,十二月份风雪交加,雨雪打在厚厚的窗户上,里边却跟烤炉似的。
八十多平的屋子,两个人住,却依然很空荡。
那段时间云姜很少出去,每天穿着棉质睡衣,露着光裸的脚踝,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窝在沙发上看综艺,他嘴挑,又毒,好好一个大台,播放的综艺无非是狗血了一点,能让他掰成知音体撕逼大剧。陆尧窝在另一边,最大的乐趣是听他又能扯出什么兵不见血的新骂法。
两个人看到没有综艺可以看的时候,云姜就会去厨房——试图做饭。他做出来的东西难吃的要死,煎个鸡蛋都能被油溅到手,烫出一大片红肿来。
陆尧就是在那段时间学会做菜的,味道说不上多好,但是比云姜的厨艺高出一大截。他第一次下厨房,云姜就在旁边,也不说话,就苦大仇深的盯着,等到菜烧好了,他立刻转身坐在餐桌旁,等陆尧端菜上桌。上了餐桌两个人也是各吃各的,吃饭轮流去刷碗,一人一天,很和谐。
说起来也奇怪,这些东西他们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商量过,只是不断地试探跟交流,很快就找到了相处起来最舒适的方式。
日子就这么平淡却平稳的往下走,大多数云姜当他不存在,他也不怎么爱搭理云姜。
直到某天中午,云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在陆尧来之前,他连窗户都很少开,厚厚的窗帘隔断了阳光,常年的黑暗让他的皮肤白的不可思议,又细腻又光滑,闭上眼睛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显得格外脆弱,脖颈上是颜色浅淡的青筋,按一下就能泛出红色。
他一条腿没放稳,顺着沙发垂了下去,棉质的睡裤遮住小腿,起了褶皱后露出脚踝,脚掌刚巧踩在白色毛绒绒的兔子拖鞋上,单手托在腮下,是个不文雅却非常舒适的姿势。
陆尧原来靠在另一边看书,目光不知不觉放在了云姜身上。
海拔高的地方阳光特别灿烂,碎了一地的金子一样,落在云姜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他长相是天生的好看,漂亮却不女气,但是陆尧却不是在看那个。
——云姜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陆尧不久之前还沉寂在噩梦中,醒着睡着都是死亡浓厚的阴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关注着身边人的生命力,理智告诉他云姜可能只是呼吸浅而已,但是心脏还是忍不住加快跳动了起来。那时候他还小,沉不住气,盯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悄无声息的靠了过去。
他半跪在地毯上,膝盖压住云姜另一只拖鞋,慢慢伸出了手,想要探探他的鼻息。
然而他手还没有碰到云姜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云姜扣住他的手腕,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跟警惕:“干什么?”
他用力很大,把陆尧的手腕捏得咯嘣作响。陆尧手心出了冷汗,说:“我以为你死了。”
他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