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笑容打消了她要游说她别走的念头,求学一直是阿残的梦想,季庆仁如若出面,势必是帮阿残打点好了一切,她在加拿大的学校和生活起居一定都得到了很好的安排,完全不需要她担心。司徒月自觉又欠了季家一份人情,她唯有加倍做好季小亭的妻子,才不会愧对季庆仁的恩重如山。阿残知道司徒月的疑虑,毕竟是同胞姐妹,世上最亲的人,她担心她这样一个盲子,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她的求学之行势在必行。“司徒月,虽然我眼睛看不见,可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季先生帮我联系好了那边一所特别棒的盲人学校,等我学好了盲文,就给你写信,好不好司徒月,我手上握着若昭和妈妈两条命,我对不起你,唯有过好余生,才能减轻我的罪孽”“不”司徒月打断了阿残的话,她想起那个死而复生、翻脸无情的人,心里就瞬间凉透,“阿残,你不要再有负疚感,你没有对不起那个人,不要再有罪恶感,只要你过得好,妈妈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欣慰的。”“我会的,司徒月,你不要为我担心,你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比你顽强,我就像坚韧的小草,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而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得了白血病,都能熬过来,没有什么事情还能再打倒我了”望着阿残一脸坚毅的神情,司徒月含泪而笑,阿残的形象在她面前无比高大起来。姐姐是最棒的,姐姐是不可小觑的。而司徒月做惯了卑微的小草,要尝试做一盆温室里的小花,让季公馆的富庶养肥她。司徒月去找季小亭,既然阿残过完春节就要去加拿大求学,那么她要把她接回季公馆住一段时日,而季小亭当然是一口应承。如果司徒月的性格再强势先,他完全就是个妻管严,软柿子。方逸伟已经到了北京。在机场接机时,乍一看到人群里的方逸伟,谢凡简直不可置信,刘凝波死去的这段日子,他的侄子竟憔悴成这般模样,他对刘凝波用情之深可见一斑。满含着心疼,谢凡要带方逸伟回谢家,但是方逸伟执意不肯,让谢凡用车送他去了香山。入住在香山饭店,谢凡先回了北京市区,而方逸伟没有在酒店睡下,洗了个澡便径自出了酒店,沿着山路去寻往日里和凝波一起留下的足迹。偌大的香山,不再是红叶的世界,无花无叶,无红无绿,更没有刘凝波。整座香山,灰蒙蒙,空落落,一如方逸伟的心情。往日里长满肥厚绿叶的夹道丁香,只剩下灰褐色的枯枝,挑着些弹去种籽的空壳;往日里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的艳丽红叶再不能在风中翻腾热情的火焰,而是落在山石泥土中,化于无形;往日里厚茸茸的绿草从山脚一直铺陈到山顶,又从山顶绒毯一样铺陈到山底,而今被霜雪击打,被冬风卷扫,落魄、残败,藏于树根与石缝,怎个凄凉了得四处是烟霭茫茫,天地灰蒙,隐了亭台与松柏,一派肃杀。方逸伟拉紧羽绒服的衣领,将头裹在帽子里,一边走一边让心情彻底跌入谷底。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今,不但人走,连最最凉薄的自然之物也不复往昔风貌,他和凝波的缘分确乎是走到绝境了。他落魄地走在山间,依稀记得就是这条小道,刘凝波接受了他的求爱,他背着她兴奋地在黄栌树下狂奔,青春飞扬,爱情勃发。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他的凝波,他的爱情都葬送得一干二净。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小茶馆前,呼啸的北风中,门庭紧闭,唯有廊前陈旧的灯笼来回摇晃。依稀记得那时他同她撒娇,说肚子饿,她就带他来这里吃了一碗温热的荞麦酒。那个捧出荞麦酒的老头去哪里了为什么故地重游,竟凄凉如斯方逸伟一边走一边回忆,又到了斋院。那时候刘凝波入住在斋院里,他把她送到斋院门口。而眼前的斋院也是双门紧锁,方逸伟要伸手去推那院门,忽见院门自己打开了,刘凝波笑吟吟站在门口,依旧是一席白衣胜雪,裙袂偏飞。方逸伟完全震住了。眼前的刘凝波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浅笑安然着。方逸伟微微张了口,颤声道:“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单薄”说着,方逸伟伸手就去揽刘凝波,他要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帮她驱走寒冷,给她温暖,可是他刚伸出手去,她就不见了。她的长发、她的白衣都消融在空气里,连丝毫的痕迹都不留下。方逸伟急迫地喊起来:“凝波”他抬起脚就要走进斋院内,可是脚抬到半空,刘凝波的声音就从记忆里响起来:“斋院只收女眷,男士止步。”方逸伟颓然地放下脚,对着紧闭的院门,微微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抽动,泪水便重重滑落。他跌跪在院门前的石阶上,隐隐啜泣。双肩一抖一抖,继而全身都颤动着,只留给人凄凉的背影。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女方丈走了出来。方逸伟抬起模糊的泪眼,见是一个身着缁衣,慈眉善目的女尼,只听女尼道:“施主,何事悲啼说与老尼,老尼愿为施主诵心经、点心灯,化去你心中烦扰。”方逸伟站起身,随女方丈走进斋院内。因为天色已晚,斋院内没有其他香客,女方丈气定神闲,在前方款款行走,方逸伟一路跟随她到了正殿。女方丈走到木鱼前,执起木槌敲击。方逸伟望着满室菩萨庄严,木鱼声声,心渐渐沉寂下来,他往莲花跪垫上一跪,虔诚叩拜。一拜又一拜,再三祈祷,也祈不回他的凝波他的妻了。方逸伟为刘凝波供了一盏长明灯,又给了女方丈一些香油钱,让她日日为凝波念诵心经。出了斋院,回到酒店,天已黑透了。北京的冬天恨不能将人的手脚都给冻断,方逸伟去浴室用热水不停淋洗自己的四肢。手机在床上一直响个不停,方逸伟不想理会。如果打来电话的是谢凡,明天他便可见到他;如果打来电话的是那座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他更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洗完澡出来,看了手机的来电提醒,是向冰儿。方逸伟果断将手机关了机。他来北京要处理一桩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要办成需要得到谢凡的帮助,更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所以他必须摆脱向冰儿的纠缠。第二日一觉睡醒,方逸伟便去手机店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然后去谢凡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拜会谢凡。谢凡正在办公室和一个年轻的女孩会谈,方逸伟进去时,听见他对那女孩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洛神。”女孩恭敬地点头,接过谢凡递给她的一叠书稿,便起身越过方逸伟,出了办公室。方逸伟狐疑地看着谢凡,叔叔温文儒雅的面庞竟现出老谋深算的精明来。见方逸伟满脸疑惑,谢凡笑道:“坐吧,我和你好好谈谈。”方逸伟和谢凡隔桌而坐,静听谢凡解释。谢凡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才想到这个计策,让人物色了这么个写手顶替凝波,不然这么多年在凝波身上花的心血就全白费了。你也不想看着公司亏损吧”方逸伟没有吭声,目光越过谢凡落在背景墙上,墙前立着高大的书柜,透过玻璃门,他望见了刘凝波的书。他没法指责叔叔的行为,谢凡不但隐瞒了刘凝波的死讯,还让写手接替凝波的业务。或许正如红楼梦一样,后四十回永远是狗尾续貂之举,高鹗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曹雪芹相比,可是那终究是一部完本之作。谢凡除了不想公司造成损失以外,更不想凝波的读者失望。“谢谢叔叔,让你操心了。”方逸伟声音暗哑。谢凡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侄子心疼无比,他依稀记得凝波第一次将他引荐给他时是那样一个生动活泼、朝气蓬勃的后生,眼睛像太阳一样是会发光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宛如一个颓废的老者。“逸伟,我早就知道你辞职的事情,就等着你来北京找我,你父亲给你留下这么大的产业,你一直当着那么个小秘书也没什么前景,家族企业需要你。好了,现在你自己终于想通了,叔叔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北京。”“叔叔,我还是想回那座城市发展。”方逸伟的话令谢凡吃了一惊,他匪夷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大侄子,这眉眼很有其父神韵的后生也继承了他父亲痴情的性格。“容叔叔好好想想。”谢凡黯然道。方逸伟突然杳无音讯,柔桑急坏了。向冰儿不停给她发来威胁的短信,她只好不停地询问白天明:逸伟去哪儿了白天明被她问得烦了,就质问道:“你怎么突然对逸伟的去向这么感兴趣他和你的关系至于让你这样殷勤吗”一句话噎得柔桑哑口无言。向冰儿的短信却是炮弹一样飞过来:你没有替我看住逸伟,我又凭什么替你保守秘密你一定会后悔一定会后悔柔桑站在卫生间里,反锁了卫生间的门,她反复读着向冰儿的短信面如死灰。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一想到向冰儿可能马上就会将那些偷情的照片拿给白天明,她就头皮发麻。不行,她必须阻止事态恶化下去。于是她飞也似的奔出浴室,向医院奔去。一到医院,柔桑连车门都没关牢就冲向住院大楼,司机在她身后喊:“二太太,要在医院等你吗”柔桑哪里听得见,早一阵风进了电梯。按了楼层,电梯快速升了上去,她只觉浑身汗涔涔的。“叮”的一声,楼层到了,电梯门徐徐滑开,蓝凤凰的面孔呈现在她面前。看到柔桑,蓝凤凰的瞳仁张了张,然后鄙夷地道:“你不准备从电梯里出来吗”柔桑经她一提醒,才挪动身子,呆滞地走出电梯。蓝凤凰不自觉白了她一眼,扭了扭屁股,做出高傲的姿势走进电梯去,却被柔桑碰到肩膀,腋下夹着的信封和文件哗啦啦掉了一地。蓝凤凰一肚子火气,名正言顺给了柔桑一记结实的白眼。“对不起,对不起”柔桑连忙蹲下身去要帮她收拾。蓝凤凰早已拾起地上的文件,并拍了拍信封上的灰尘,瞟了柔桑一眼便进电梯去。柔桑没空理会她的敌对情绪,十万火急朝向冰儿的病房奔去。第282章 帮凶病房内,向太太正给病床上的女儿梳头。温馨的画面看在柔桑眼里,却是别样刺眼。在母亲的目光中温柔如小绵羊的向冰儿是个恶毒阴险的人,她的存在就是对她目前平静生活的极大威胁。见柔桑香汗淋漓、愁云惨雾地走进来,向冰儿对向太太道:“妈,柔桑婶婶来找我,我有些私房话要和她说,你先出去散一会儿步吧”向太太心下疑惑,女儿和白家二太太平日里没什么往来,更没有交情可言,能有什么私房话不跟自己的亲妈说,要去同她说但向太太是个万事都迁就柔顺的主妇,她同柔桑笑了笑就走出病房去,出去前,还不忘把门关上。见向太太识趣地避开,柔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在病房门边站了许久,确定向太太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把目光调到病床上的向冰儿身上。向冰儿笑起来:“这件事除了我,其他人还不知情呢”柔桑也为自己的神经过敏感到可笑,她走到病床边坐在刚刚向太太坐过的椅子上。椅子上残留着向太太的体温,令她很不舒服。更兼向冰儿半含讥笑半含怨怒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意打量,她简直如坐针毡。“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是骗我的根本没有什么偷情的照片。”柔桑说这话试图安慰自己,也默默期待奇迹能够出现,可是她心底里明确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幻想。向冰儿嘴角轻扯着,挂着一抹深深的冷笑,眉梢一挑,讥讽道:“柔桑婶婶不如说你根本没有偷情来得更加实际一些。”柔桑的脸色胀得通红,但还是不死心地道:“我要看照片,如果你是骗我的呢”向冰儿伸手拉开床头的储物柜,摸索出一台淡绿色壳子的手机,递给柔桑,从鼻子冷哼道:“所以呢因为抱着怀疑和侥幸的心理,就让我的逸伟逃出这座城市”柔桑接过手机,点开相册,果真看到一张她和白天朗在海边激吻的照片:湛蓝的天幕,碧绿的海水,白黄的夕阳,她和白天朗身着夏装紧紧拥抱,两片唇紧紧贴在一起。浑身的血液顿时往脑门上涌,柔桑只听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激跳的声音。她颤抖着手,点住那张照片往垃圾桶的图标上拖动,可是删了一张,偷情的照片又换了一张。再删一张,再换一张。她不停地删,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就像从流水线上不停滚下来的产品,令她恼羞成怒,删除照片的手指变成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那些偷情的照片香艳而不雅,她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燥热。如果白天明看到这些照片一定会抓狂,他是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就算他心里藏着个刘凝波,却从不曾有越矩的行为,而现在她的出轨,还是和他的亲大哥,他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无法预测,他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样激烈的行为来。见柔桑脸色铁青,向冰儿冷笑道:“你以为删了这些照片就可以挽救你的处境没有手机上的照片,你的丑事就能被掩盖过去吗告诉你,我已经将这些照片洗了出来,装在信封里交给我的朋友保管,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能将逸伟带到我跟前来,那么,那些照片不但会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