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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久违的司徒月的声音不似从前那么天真单纯,而是仿佛久历沧桑,也是,那么多的生离死别,那么多的恩怨情仇,每个人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纯真烂漫的自我了。接到司徒月电话的这一刻,方逸伟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害怕听到关于刘凝波的任何消息,他害怕自己一听到这个名字便鬼使神差手足无措。方逸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医院的,意识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医院的贵宾病房里,病床上躺着正在输点滴的昏迷的刘凝波,病床边站着大腹便便的司徒月。司徒月胖了,和从前那个不太谙世事的小女孩比起来,眼前的司徒月成熟安静,要不是眉心的美人痣,方逸伟几乎认不出她了。看到方逸伟,司徒月没有欢喜,只有忧伤和愠怒,她淡淡地问他:“为什么凝波会沾染读品”方逸伟把头别向一边,他不敢看司徒月质问的犀利的目光,面对司徒月的疑惑他也无言以对。“我问你,凝波为什么落到了这般田地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为什么”逸伟的沉默激怒了司徒月,她涨红了脸,情绪激动地吼叫起来。当凝波出了急救室,医生告诉她凝波是因为染了读品,没有正规途径戒毒导致了休克,她简直惊呆了。读品,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这两个字和那么美好的凝波联系在一起的。可是眼前的方逸伟无法给她答案,他就这么呆滞地站着。司徒月上前握住他的手臂,摇晃他,质问他,声泪俱下:“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的凝波变成这样你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让她染上读品”方逸伟终于抬起头看她,他的目光阴寒而失望,“那你呢口口声声说很爱凝波的司徒月,你呢不是照样可以一封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话打击了司徒月,她缓缓松开手,一步步往后退去,他们每个人都背负了太多的故事和伤痛,所以她逃遁。而此时此刻,她在方逸伟眼底又看到了那些痛,那些痛清晰地射向她的心口,她觉得心情沉重到无法言喻,腹部也随之传来一阵剧痛,眼前开始黑下来,她开始支撑不住自己沉重的身体,方逸伟扑上来抱住她的身子,她听见他唤她:“司徒月,司徒月”刘凝波做了个冗长的噩梦。梦里是无边无际的浓雾,她拼命走也走不出去。隐约间,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依稀仿佛是司徒月,依稀仿佛是逸伟,她回过身去却看见浑身是血的康浩。她听见康浩在哭,可是那哭声很快又变成婴孩的啼哭声,她终于醒过来了。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空气里弥漫的是淡淡的药香。她挣扎着起身,觉得头痛欲裂,她抱住自己的头,发现手臂上又传来细碎的疼痛,原来她在吊点滴,原来她在医院。她一下清醒了,她怎么会在医院她不是一直和康浩一起呆在季小亭的小洋楼里吗她记起来她好像看见司徒月了。分明的美人痣不会错的,可是病房里没有司徒月,没有其他人,只有灯光雪白,窗外是中天的圆月。她一下拔掉针头,下床跌跌撞撞走出病房去。午夜的医院寂静无声,护士站里值班的护士正在打盹,刘凝波昏沉沉走向通廊那端。她有多少天没吃东西了吧,步履轻飘得可怕,像是踩了棉花,飘飘然,飘飘然,就飘到了电梯旁。摁了下楼的摁钮,电梯门“叮”一声滑开,她又飘了进去。四方方空荡荡的玻璃墙映现出她娇小而瘦削的面庞,她吃了一惊,不知何时她竟变成这样,像一个冤死的鬼魂,凄惨惨,惨戚戚。电梯很快到了底层,她跌跌撞撞出了住院大楼,空旷的夜空一轮孤月,刘凝波回过身看像一柄剑直插云霄的大楼,不甚萧瑟。还记得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仰头望见站在高楼窗口一心觅死的司徒月。那一天天空晴朗,冬阳媚好,可是她流产了,司徒月的名声坏了,若昭死了,但是站在她身边的还有逸伟。她的手突然地往身旁一抓,她企图抓到方逸伟温暖的大手,可是没有,她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入秋了,不知何时入秋了。月儿为什么这么圆她为什么这么孤单刘凝波想哭,却没有眼泪可以流下来。潇潇的夜风凉凉地吹过,她摇摇欲坠,像一片悬在秋风里的黄叶行将枯落。月儿,你告诉我,我能去哪里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刘凝波的容身之所她终于摇摇晃晃迈开步子向医院外走去。不知道去哪里,却知道无论如何要离开这里。司徒月,我突然能体味你离开时的凄凉和决绝了。司徒月顺利产下一对双胞胎,一对珠圆玉润哭声洪亮的男孩子。一举得男,一得还得俩,季家偌大的产业有人继承了,季庆仁喜不自胜,从护士怀里接过两个小婴孩,一手一个抱着,乐得合不拢嘴。方逸伟看季家来人安顿了司徒月,便赶紧折回病房来寻刘凝波,可是病房的门大开着,输液的管子扔在床上,病床上哪还有刘凝波的身影方逸伟一下急出了一头冷汗,他急急跑下医院大楼去,面对月空下空荡荡的医院草坪,方逸伟深深打了个寒噤。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里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将彻彻底底失去刘凝波了。他疯了似的跑出医院,大街上他一遍遍喊着“凝波”的名字,哪儿有刘凝波偌大的城市只有闪烁的霓虹、街旁的梧桐,齐齐在秋的夜风中沉默着。他不禁泪流满面,抬头看天边那轮明月,心里蓦然一颤:今儿月圆如画,是刘凝波的生日。第268章 错过月满之日,“蓝家小筑”的生意很好。蓝凤凰随蓝局长出国旅游去,付小日暂时替她管着“蓝家小筑”的生意。难得不用值夜班,整个夜晚,付小日都待在“蓝家小筑”当跑堂伙计,一直忙到凌晨才熄火打烊。刚想上阁楼睡觉去,忽望见窗外月圆如画,便不自觉点了根烟踱步到门外赏月去。月凉如水,月华流转,大地一片银光迷蒙,付小日真想吟诗几首,愧叹空有文人的雅兴却无文人的才华。于是张了张口,只能复又闭上,狠吸几口烟聊以慰藉。正觉意兴阑珊时,只听篱笆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心下吃惊,便推开两扇木门往外探看。刚一探出身子,便有一人直跌入他怀里,他低头一看,惊吓一跳,竟是刘凝波。“凝波姐,你怎么了”扔了手里的烟卷,将刘凝波扶进内室,灯光下但见刘凝波一脸憔悴,瘦得可怜。“小蓝呢”刘凝波喘吁吁地问,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小蓝随她爸爸出国旅游去了。”“哦,”刘凝波显得失望,“我还想来投靠她几日呢,不在我就走了。”刘凝波刚一起身脚就瘫软了。付小日连忙扶住她,责备道:“小蓝不在,不是还有我吗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啊逸伟呢他就不管你吗”付小日说完就去兜里掏手机。刘凝波一下拍开他的手,鼓了一口气说道:“别给他打电话,你给他打电话我就走”付小日看着刘凝波一脸倔强,只好收起手机,无奈道:“可你这样怎么好我要不要送你上医院”“小日,姐死不了,”刘凝波虚弱地笑着,“扶我去阁楼躺会儿,再弄点盐水给我喝,记住,一定不要通知任何一个人,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现在就走。”“好好好,我答应你。”付小日忧心忡忡地扶了刘凝波上阁楼去,他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通知方逸伟,只好一边给刘凝波调盐水,一边暗自懊恼。刘凝波喝了点盐水便疲累地睡着。阁楼上只有一张床,付小日只好在地板上铺了席子和衣而卧。司徒月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剖宫产的刀疤待麻药褪尽已开始大疼,她心里记挂刘凝波,但又没办法下床去,心想有逸伟照顾凝波总应该是无碍的。一颗心便半惶惑半安着。月嫂抱了那对双胞胎来给她看。看着酣睡中的两个宝贝,想起若昭死前的惨状,她的泪就不自觉浮上眼眶,心里默默念叨着:若昭,你知道吗你做爸爸了,我们有一对可爱的儿子。正抹着脸,耳边忽然响起季庆仁的声音:“还在月子里,怎么能哭呢”司徒月连忙擦了眼泪,正想起身,又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季庆仁忙安慰道:“别动别动,躺着就好。”泪眼朦胧里,司徒月望见一脸慈爱的季庆仁,他因为一夜之间喜得孙子正笑逐颜开着。司徒月心里就觉得好温暖好感激。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她承蒙季老先生无微不至的关怀,都不知道今生今世要如何报答。那时候从刘凝波家里出来,她一个人领着阿残万念俱灰,可是肚子里又有了若昭的骨肉,她又不能轻生,只能依母亲生前所愿将阿残送到福利院去,自己则在福利院里打义工。季庆仁是富可流油的农场主,时常会来福利院捐资捐物,于是巧遇了司徒月。他对司徒月和阿残这对孪生姐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常和她们聊天。司徒月温婉可人,可是却少有言语,而阿残看起来虽然冷若冰霜,却能和季庆仁闲话家常。阿残虽然眼盲,但天性聪慧,对好人坏人的辨识度极强,她愿意和季庆仁倾心交谈大抵是因为感觉到季庆仁的善良和温厚。从阿残那里,季庆仁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司徒月的经历。司徒月未婚先孕,这是令季庆仁极为兴奋的事情。他居然游说司徒月嫁给他的独子,并表示会对她肚里的孩子视如亲孙。司徒月起初不解,后来季庆仁终于说出实情,他的儿子季小亭患有先天不孕不育病症,他们季家丢不起这样的面子,季家的产业也需要有人去继承。而司徒月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是黑户,嫁进季家,各取所需,是一件双赢的事情。阿残再三敲边鼓,季庆仁再三恳请,司徒月终于答应了这门婚事。虽然婚后,她和季小亭顶着夫妻之名未行夫妻之实,但到底也客客气气,双方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而季庆仁对她却着实捧为掌上明珠,季家上下因为老爷子对她百般疼爱也都对她敬畏有加,于是她的生活也就这样安逸舒适地过着。她是安逸舒适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刘凝波会遭遇什么样的坎坷。她一直以为嫁给方逸伟,有情人终成眷属,凝波的生活理应比她幸福十倍,不用像她和若昭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不是咫尺天涯,竟是天上人间。昨夜,季小亭没有回季公馆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季老爷子心里本来就窝火,后又听见他将康浩收留在农庄就更生气了,季小亭跑出季公馆后,她本来是想到农庄劝季小亭回家的,毕竟是月满的好日子,一家人开开心心便好,不料竟遇见刘凝波。看见刘凝波的第一眼,她整个心脏像被人狠狠刺上一刀,那样惨不忍睹的刘凝波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将凝波送到医院后,医生告诉她刘凝波有吸毒史,她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在季家做着安逸的少奶奶的这段日子,凝波到底遭遇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染指毒品想到这里,司徒月就觉胸口闷得慌。季庆仁见她脸色不好,只当她是刚刚生产动了手术失血过多所致。“月子里一定要好好补身子,你看你一下就给我们季家添了两位孙子,让季家香火得以延续,实在是劳苦功高,我替季家所有的列祖列宗谢谢你啊,司徒月。”季庆仁说得诚恳。司徒月连忙诚惶诚恐地摇头,“爸,你别这样说,都折煞我了,只是小亭他”“哦,小亭啊,唉,这孩子,因为我把警察招来,他正生我气呢,自己一个人锁在小洋楼里,不吃不喝,也不出来见人,都当父亲了,还这么不懂事。”提到季小亭,季庆仁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警察”司徒月狐疑地看着季庆仁。季庆仁继续道:“还不是为小亭好,他那个酒肉朋友康浩杀了人,躲在我们农庄里呢你说他毕竟是个杀人犯,小亭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呢窝藏罪也是要判刑的,所以我就打电话报警了。警察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康浩和咱们小亭起了冲突,他用手掐住小亭的脖子,警察怎么劝都没用,于是就被狙击手开枪击毙了。”司徒月听得匪夷所思,原来自己昨夜听到的枪响是警察开枪打死了康浩,康浩为什么要杀人自己昨夜救凝波心切,竟忽略了当时躲在小洋楼里的康浩。想来凝波是被康浩带到农庄来的,她见到凝波的时候,她正被捆绑在椅子上,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实在是不忍触目。司徒月觉得头一阵晕眩,心口生疼。季庆仁只当她是累着了,赶紧说:“司徒月,你别生小亭的气,你赶紧歇着,好好睡一觉,我啊,这就去农庄把小亭叫来,让他来陪你,都为人夫,为人父了,哪还能那么不懂事呢”司徒月闭着眼睛,连阻止的力气都没有,心乱如麻。季庆仁嘱咐月嫂好好照顾司徒月,再逗弄了两个孙子一番,便出了病房。因为产科病房都在二楼,季老爷子没有乘坐电梯,从安全门走楼梯下去。忽闻楼上有女人的喧哗声传下来,他抬头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急匆匆从楼梯上跑下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带着白边眼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女人跑得很急,把他撞了个踉跄,慌里慌张瞟了他一眼继续跑下楼梯去。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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