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东宫。
李凤宁抬起被裹成一团的右手压在眼睛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终于醒了。”房间里响起一道男声。
李凤宁仰面躺着,还没见到人只听声音就是一僵。
一道清雅宜人的淡香先是弥漫过来。然后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扶起她,替她拍松了枕头垫在身后,然后轻按她的右肩让她靠过去。
“姐夫,”李凤宁人还没坐定,先扬起一抹干笑。然后待她一抬头,结结实实地一愣之后眉头就皱起来了。
眼前这男人是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纪。长相虽不顶艳丽,眉眼之间却别有一股沉静安宁的味道。他头上身上衣饰简单,却透着一股子雍容大气的味道。在李凤宁见过的男人里,他不如多西珲青春与凌厉,却有着一股旁人一辈子也不会有的温暖。
这人自然就是太女的原配,东宫男主人的连氏了。如果说李凤宁把一腔孺慕之情投在了皇帝李昱身上,那么被她当成父亲来看的就是这个男人了。
此刻,连氏眼睛周围一圈都是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谁惹姐夫不高兴了?”李凤宁声音的底部,隐隐有怒气在翻滚。
她虽极力克制着语气,仍然流露出几分来。而适才还温柔着的太女正君,先是朝床沿上一坐,然后脸一拉。再腼腆的人,管了东宫近二十年后也难免会有点威视,更何况连氏出嫁之前实在跟腼腆这个词没什么缘分,“你倒是有良心。”
李凤宁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脖子一缩,干笑起来,“姐夫……”
“你倒是想想,她们把你抬进来的时候,我看你半个身子都是血……”说着,连氏眼圈又开始发红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凤宁讪笑道,“还叫他们把我送来东宫……”
“还说好!”连氏显然是怒了,“你知不知道刀上是抹了□□的。不是母皇下旨把所有的御医全部叫过来,指不定你就,你就……”
“是是是,都是凤儿不好。”李凤宁这时除了认错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一叠声地道歉,“凤儿今后一定乖乖待着,没事连门都不出。”
“少在那里有口无心地胡说八道哄我。”连氏几乎要啐她,“你只答应我一件事,今后再不许一个人到处闲晃了。”
“我这回不是一个人……”
她不辩解还好,一开口又招来连氏的怒气,“我给你挑的不好么?不知哪里拉回来些的烂的臭的,几两银子几句话就被人勾了去,坏了大事不说,连你都弄得一身伤回来。”
“姐夫给的当然是好,只是东宫出人来跟着我,不是又给那帮子御史说嘴嘛。”李凤宁解释了一句。
“你不说你像个野丫头一样,身边多跟个人就浑身不自在?”连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的确是烦嘛。”李凤宁赔笑,她眼珠一转,“姐夫的意思,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了?”
连氏一怔,似乎想要皱眉的,但是转瞬间表情就平静了下去。他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李凤宁一怔,“姐夫不方便说?”
“有些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太女正君表情平静,连语气都是淡淡的。
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李凤宁心里微微一沉。
他的意思是……
“总之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爱住到什么时候都行。”连氏弯起唇角,声音温柔,“母皇已经同意了。”
“那,多西珲呢?”知连氏不想说的话,就算是她怎么求都没用,更何况他都已经岔开话题,态度十分明显了。
连氏一愕,“他没事,划破油皮罢了。”随后像是发现什么新鲜物什似的,上下一通扫视,然后似笑非笑地来了句,“看上人家了?”随后他一叹,“不过你大姐姐从母皇那里打听出来的意思,大概是要入宫的。”
入宫……啊。
一瞬间,轻微的失落感蔓延开来。虽然不浓重,却实在是清晰到让李凤宁想否认都不行。
多西珲不算好看却实在聪敏利落。从来不觉得男人就该待在家里绣花扑蝶的李凤宁,自然很容易有好感。更何况,他们还曾经有过那么特别的经历,无形之间又多了层很难形容却有肯定存在的亲近感。
“就是问问而已。”李凤宁弯起唇,却毫无笑意,“好歹是我带出去的人,总要完整地拉回来。”
“就算你养在外头那个也好。”连氏脸色微沉,语声里带出点严厉来,“别去想要进宫的人。”
“我明白啊,姐夫,我真明白。”提起那个人,李凤宁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即便有天下至尊宠着她,太女妇夫疼着她,也不能保证事事都顺心如意。天家贵胄的确生来就锦衣玉食,只可惜注定得不到的东西也同样多到数不胜数。
“不说这些了。饿不饿?”连氏看李凤宁落寞,一阵心疼,可惜这些事却是连劝都不好劝,于是只能再次转换话题,“你虽然不用忌口,但是一来要清清余毒,二来也要补补血。我一早叫御医开了单子,熬了药粥一直温着等你的。你要是饿了,先吃两口垫垫?我让人赶快做新鲜的出来。”
“好啊。”李凤宁对着,“不说不觉得,还真饿了。”
听李凤宁说饿,连氏吩咐从一开始就站在屋子角落里的小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