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称帝而已,李凤宁还不至于觉得自己成了仙。因此在豫州街头听到酱铺老板说起税制之后,她就有了安排。叫她养成心腹的人拢共就那么几个,她可是把带去豫州的两个都留在那里暗中细查。
结果当然是有了。
虽然碍于不想打草惊蛇,打听来的消息并不深入,可蛛丝马迹攒起来也算是有了明证。
大底上,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却是该怎么办。
李凤宁叫侍卫远远跟着,一边在皇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谁能相信,一个皇帝居然要用“艰辛”来形容自己的生活?
觉得她年轻莽撞,见面就要念叨她几句的人;觉得她生于臣门,于治国之道懵懂无知的人;觉得她势弱力孤,想乘着开头几年努力蹭点好处的人……
李凤宁抬眼,发现自己无意间走到东宫门口,不由微怔了一下。
也怪不得她会想念整个人生里最轻松和幸福的时光。纵然那个将她抱在怀里细细教导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李凤宁不由自主地浅浅一笑,信步走向东宫。
她没有立太女,所以东宫现在空置着,也所以……
李凤宁眨了下眼,瞧着那仿佛童年回忆再度成真了一样的场景。
东宫的门口居然有宫侍守着?
李凤宁信步跨了进去,守门的宫侍也像她儿时那样,虽然会默默屈膝行礼却并不出声,仿佛她还是那个住在这里的孩子似的。
再然后,她就看到了抄手游廊下漫步的连氏。
连氏走得很慢,乍一眼就仿佛一次极寻常的饭后消食一样,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有点不一样。照说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够格紧跟其后的都屈指可数,但是他却走在了游廊的内侧。他一边走,一边还会时不时地朝身侧看一眼过去,仿佛还一个人与他并肩同行一样。
李凤宁瞧了空荡荡的半边,心里一阵发酸。眼见着凤太后都快要走到她跟前了,才扯起笑容迎上去唤了声“父后”。
连氏身体微震,在原地停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脸来。他表情里带着点轻微的不悦,待瞧见是李凤宁才转成无奈,“这不早不晚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凤宁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猛地朝连氏刚刚看的地方一站,挡住他的视线,“奏章看烦了,出来走走。”
连氏微一愣神,仿佛要轻叹的,但是目光流转之间仿佛终于变成平常的样子。他语声轻缓,仿佛半点不沾尘扰,“既碰上了,那就陪我走走。”
李凤宁笑应道:“就怕父后赶我回去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又起步慢慢走着。
“前头的事,”连氏语调自然,仿佛说什么极寻常的事一样,“不顺利?”
李凤宁微愕,转头去看连氏,却见他表情和语调一样自然,竟是一副早就心知肚明的模样。李凤宁对着连氏自小孺慕,从小到大许有因为不想让他担心而隐瞒的事,却再没有他问起却不能回答的话,因此只略顿了一下,她便开口回道:“政务还好,就是听话的人不多,所以我在琢磨着怎么理一理才好。”
李凤宁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能听明白的,等闲都要色变一下。
不过,凤太后连氏虽然并不是个听不明白的,却也不是个等闲人物。他只道:“那些事我懒得听。”他看了李凤宁一眼,“你要是个连御座都坐不稳的蠢货,我也不过是早点下去陪你大姐姐罢了。”
“父后……”李凤宁听到这句话,也只能对着他苦笑起来。
“那些且不去说了,”凤太后一副对前朝政事彻底没兴趣的样子,“你倒是说说,现下后宫里这样,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凤宁一时听得云里雾里,“后宫有什么需要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