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巨大的凤床上,锦被凌乱。
一个年轻男人把手臂压在自己的眼睛上,一边在锦被里辗转,一边低低地轻吟着。
“随儿。”梓言在离床很远的时候就开口唤他。
床上那个人动作一顿,他抬起手露出那双明明已经有两个孩子称他作父君却依旧清澈透底的眼眸,“梓言哥哥?”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坐起来。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愣是没能成功,他反而哀叫了一声,又倒回被子里。这一挣动,倒令得锦被松散开来,露出大半个胸口,还有……
啃咬亲吻的痕迹。
显然没有预想到会直面这样的场景,梓言不由就是一呆。显然他的表情彻底出卖了他心底的酸楚,一时间床上那个也不好意思起来。他猛地一拉被子裹住自己,一副似乎恨不得把发红的脸也一道裹进去的架势,哼哼唧唧地说了句,“小姐太讨厌了。”
闻言,梓言不由得好笑。
大概,他这辈子都没法讨厌这个孩子了。
“陛下疼你不好吗?”梓言走到床边,坐下。
随儿的脸愈发红了。他似乎很不好意思躺着,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就躺着吧。”梓言不由一叹,虽然说话时又是一阵心里泛酸,声音里却没有带出一点来,“起来干什么?”
“总要起来的。”随儿这回声音倒是平静了许多,“我不该留到早晨。”他眼神有点漂移,眼眸微垂,“都是小姐不好……”
梓言不由得就是一怔。
只是随儿的表情太过天经地义,一时间倒叫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只是一想到他特意寻过来的目的……
梓言微微地弯起唇,拉出一抹温和的笑,“该不该的,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你现在走和再迟一两个时辰走,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随儿眉头微蹙。
“你起得来?”梓言一挑眉,目光朝他的腰上一扫。
随儿的脸顿时一垮,不说话了。
梓言嘴角一勾。
“对了,梓言哥哥你特意来找我吗?”随儿突然想起来似的,“有什么事?”
“听说,凤主是想把尚食监拿过去管?”梓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忧心忡忡一点,“所谓吃穿住用里吃字打头,你也知道这厨房里的事最是繁杂忙乱。”
这且不是梓言胡说的。
寻常过日子,衣服可以按季按年来做,只饭菜却是天天要吃的,日日都间断不得的。李凤宁的家人虽然数一遍用不上十个指头,底下服侍人却有好几百号。平白多一层管束已经叫人不舒服了,何况凤未竟必然不可能事必躬亲。“采买”从来都是和“油水”搭在一起说的词,他的“管理”如果是把他的人安□□去,等于伸手进人家的钱袋强行挖走一大块,能顺利才是怪事。
随儿虽然天真娇憨,这个上头却是专精,所以梓言只轻轻一点他就明白过来。他眉头微蹙,显然也十分不看好,只是开口时却依旧十分犹豫,“小姐同意了。”
“凤宁心软,凡事只要不太出格,求一求她总会点头的。”梓言见随儿心动,“凤主要管原是天经地义,可是随儿你想他素日里可有管过事?弄砸了还是小事,要是心里觉得天下都是一派光明正大,只怕就要坏事。随儿你想那里头的腌臜,真要翻出来气着了凤主,只怕把尚食监的人全砍了也补不回来。”
“但是……”随儿还是犹豫。
梓言一急,冲口而出,“何况,他现在还有了身孕!”
嗓音都有点尖利了。
他一惊,连忙收摄心神平复表情。
只是随儿的表情也因为这句话起了变化,竟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异常。
“我去……跟小姐说。”随儿眉头一皱,终于还是吐了口。
梓言心里一松。
差点就要长长呼一口气。
他急匆匆地乘着随儿还留在银阙宫的时候过来,就是因为那个据说生不出来的凤后……
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