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与凤辇大略相仿的后舆,内部却完全不同。给皇帝用的凤辇更像是个小书房,而凤后座驾不仅造成了卧榻的样子,还分了里外隔间。而此刻斜倚在里间软垫上的凤未竟与其说是闭目养神,倒不如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的精神。
前天停车小憩时李璋险些被蛇咬了。凤未竟其实看出来李凤宁当时是生气了,整个午后他都忐忑懊恼着,本想着晚上见到她的时候再好好解释,谁想扎营的时候凤辇那里居然遣人来说他“不必”过去。
没想到她居然恼成这样的凤未竟不顾宫侍的阻拦去到凤辇边,只听到一句话。
“当家正君该会的东西他肯定都是会的,比起清容来……”
之后,凤未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后舆的。
原来在她心里……
他竟然如此不堪。
凤未竟心里一阵阵难过。
初入王府时,他也想过奋发的。那时有总管和长史帮衬着,王府人口又简单,所以倒也不算困难。只后来遇上先帝崩逝的大事,一来他没经过这样的大事不免乱了手脚,二来疲累之下旧疾隐有发作,把凤未竟吓得直接撂了手,安养了好一阵。
而后……
凤未竟翻了个身。
而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要去碰那些家务。
起先是因为他看李凤宁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便不很上心,及至到了宫里又有凤太后在,凤未竟更是想也没想过要把宫务大权拿到自己手里,一晃两年多过去的现在……
“比起清容来……”
凤未竟只要想起这句话,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觉得他不好,为什么不亲口对他说?
难道在她心里,他就这么没用……
“……燕州那里是不是很喜欢开诗会?”
后舆的外间传来压低了的声音,说话的是他这回带出来的小宫侍,该是叫秋葵的。
“这个,哪里都是一样的吧。”
然后回答的,却是萧端宜。
无论这个嫁到和州的人出现在豫州小城的原因是什么,既然御驾都带上他了,就算看在萧令仪的面子上也不能把他搁在宫侍坐的车里。何况他为了从蛇口下救李璋又扭了脚,所以凤未竟让他上了自己的后舆。
“真好啊。”秋葵用一种天真不知愁的语气赞叹。也不知萧端宜是什么表情,凤未竟只听到秋葵紧接着就追问了一句,“难道……不好吗?”
“你道那是玩?”萧端宜语声柔软,却带着一股十分明显的解说意味,“每回都要忙得人仰马翻呢。”
“诶?”秋葵显然十分不解,“为什么?”
“别的不说,单衣裳上头就必须小心。”萧端宜语声缓缓,十分有耐性,“去年的旧衫不能再穿,头面若是全新的又要遭人诟病。萧家是刺史,我的衣裳料子就不能比太守家的贵太多,但式样却是越别出心裁越好,还得暗地里看着不能跟谁重样了,否则诗会当天就是两下里都尴尬。”
“穿件衣裳还要想那么多?”秋葵十分嫌麻烦的样子。
“当家理事就没有哪一件是简单的。”萧端宜轻笑道,“便是平时在家里也是。过于耗费了家计负担不起,穿得太次又要叫人怀疑妻主无能。”他略顿,“我瞧凤主这几日都穿得素淡,想来也是腻烦了,所以乘着赶路这几日松快一下。”
凤未竟眉头微微一蹙,正对话题偏到他身上来微觉不快时,就听外头继续说了下去。
“凤主平时就这样穿的。”秋葵语声轻快,“我还听尚衣监的人说,侍候凤主好轻松呢。”
“是……吗。”萧端宜的声音十分惊讶,竟过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那平时入宫的那些郎君们都穿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