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连大学士赞她“沉稳”了,外臣说她“温厚包容”了,宫侍说她“威仪赫赫,越来越像睿成皇帝”的时候,他看的却只是越来越多的沉郁和隐忍。
应该不是因为阪泉。
凤未竟不由得细细寻思起来。
李凤宁虽不会说得太细,朝中大事还是会约略跟他提一下的。
阪泉的兴建起初只是因为安阳城内人太多,便在京畿寻了块空地将领着匠户的军器监单迁了出去。阪泉离安阳说远不远,当天却是回不来的,于是范聿上任时就阖家一道带了过去。
到这儿其实还没什么,但是安平二年初范随去了一趟阪泉之后,回来就联合起殷六,劝服了许多京内的老字号去那里开分铺。
如今的范随可不仅仅是范聿的弟弟。
他不仅是如今李凤宁膝下长女的生父,他还管着宫中内库之下所有的营生。再联合上他从十来岁就开始赫赫于京师的招财名声,一时间竟引得京里人心浮动,家家都想早点插只脚过去好分杯羹。
可怜李凤宁整日间为个阪泉焦头烂额,拉拢威胁劝诱下套简直诸般手段用尽,最后还是把李安都填进去镇在那里,才叫事态渐渐平息下来。
如今虽然依旧有人贼心不死,到底和缓了许多。而如果不是这个……
“阿时他……”凤未竟试探着问,“不太好吗?”
时家素与李凤宁亲厚,而萧令仪无论公私也都与李凤宁亲近,李凤宁不想连封赏都被人拦,便借着“朕的干弟弟”为由先给令仪的夫君封了个郡君。如此既是赏了萧时二家,也是给个身份,叫阿时能像过去一样常来陪伴凤未竟。
本想着是三全其美的好事,不成想阿时他年前产子时不太好,虽然到底是父子都救了回来,但御医说只怕今后生养上“怕是难了”。
只是这回,凤未竟显然猜错了。
李凤宁长叹一口气,“前些日子,萧明堂进来探我口风,意思是想叫我劝令仪纳侧。”她眉眼间又添一股郁色,“但是对着令仪,我是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凤未竟瞧她神色,也知道自己不仅猜错,显然重又提起她的烦心事,不由得心下暗暗懊悔。“阿时年轻,还有希望。”他略顿,“就算他真像御医说的那样,郡君的封号也能护着他一点。”
李凤宁一怔,随即漾起一个浅笑来,“这么说,要是令仪能说服阿时,你也不反对她纳侧?”
凤未竟只叹一声。“别说是她了,就是你,”他低头,捧着她的脸,“不论是谁,只要能叫你松快些的,我都会想法子弄进宫来。”
“不是说好了,这辈子都不许我再添人的?”李凤宁挑眉。
“但是,”凤未竟伸手点在她的眉心,“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微顿,然后有点沮丧,“我却什么都做不到。”
“有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李凤宁手上用力,仿佛拥抱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把他搂在怀里,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
“就只是这样?”到底,这种话真是听不厌的,所以他也没打算掩藏那一丝笑意。
李凤宁正想说什么的,却听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启禀陛下,兵部四百里急报。”
凤未竟只见李凤宁轻松的表情一凝,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了那股轻软,“什么事?”
“驲落异动。”门外的声音继续说,“楚王、连仆射、宋侍中几位已在宣政殿候驾。”
李凤宁眉头微蹙,眸沉若水,虽然转回来看他的时候又回复几分柔软,“清容……”
这会他能做的就只是对着她笑,“再大的事,要记得用膳,别饿坏了自己。”翻身,让她可以下榻。
“你也是。晚上……”她起身,最后犹豫了下,“你先睡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