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忠书眉头微皱。
好像的确有点道理?
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寻常每到这种时候她总是会交给刘悦庐,所以这回她也习惯性地朝她看去。
而刘悦庐果然不负期望地来了句,“那照秦王殿下这般说法,难道道谢竟然要小公子自己来么?”
李凤宁一笑,“甥儿还能在亲人长辈身边长大,而不是沦落到青楼那等地方被人作践,自然是该向唐都尉道谢。只是他将来能拿什么来谢,现下却也不好说。”
“殿下,这如何敢当?”唐忠书连忙推辞,“本是某家分内事。真要说谢,今日得殿下来一趟某家也是面上有光,再不敢当小公子的谢了。”
李凤宁这等人物,特意顾念着军营的规矩,眼巴巴等到她休沐的时候特意跑一趟来道谢,说出去当真是叫谁都要另眼相看的。唐忠书再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好歹混迹京师那么多年,这些最粗浅的道理总是明白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李凤宁在听她说“面上有光”时,嘴角突然勾了一下。
“这却由不得唐都尉了。”李凤宁十分认真地道,“无论什么人做下什么事,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不能因为他小,就觉得可以胡闹。”
“老唐,殿下拿这个来教孩子呢。”刘悦庐显然是瞧不下去她亟待辩解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了个口。
唐忠书细细一品,似乎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得人恩果千年记是该教的,秦王家的感谢却不是她轻易受得起的。
唐忠书正要推脱,却听李凤宁又说,“本该前天就去寻唐都尉的,只是一来军营不便出入,二来家中正巧添了一双孪生儿女,才拖到今日。”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得就笑了起来。那股子发自心底的欢喜,瞧着连旁人也不由得替她高兴。
添了孩子,还是一双孪生儿女?
喜事。
由于李凤宁这人实在是与她印象里那些达官显贵有点远,也于是一时没意识到要多想一想的唐忠书立时便按照她自己的想法,“恭喜殿下,双喜临门。”
话一出口,眼角余光就瞥见刘悦庐又对着她露出那种惨不忍睹的表情。
怎么……
家里添了新生孩儿不是喜事吗?
唐忠书略有些不安地看向李凤宁,却见头先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清雅贵女,突然咧开嘴。笑得甚至有点冒傻气。
这不挺正常的吗?
她刚才没说错话啊?
唐忠书疑惑得看了看刘悦庐,却见她也是愕然的模样,心下突然就松了一大口气。
对啊,她没说错话。
人家才做了娘,自然是高兴的。
不知不觉间,唐忠书只觉一口闷气呼出,顿时整个人都觉得轻松畅快起来。
百姓家的好事,放在世家大族里可能就是件坏事。譬如有人升官了,必得把祖宗八代都给查清楚,否则随口的恭喜很有可能会被人理解成讥刺。再有人的寿辰也不能随便送礼,还得问一问这人在家里是嫡是庶,有无长上姐妹。拢总下来,虽然刘悦庐跟她解释了几十遍,唐忠书却只能望着那道始终跨不过去的壁障和那些永远理解不了的潜规则兴叹。
这回,总算碰上个能说得通话的人了。
由不得唐忠书不高兴。
“满月的时候,唐都尉若得闲就来喝杯水酒。”李凤宁说这话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刘悦庐一眼。
因着之前的畅快,唐忠书立时便应了下来,“某家若是休沐,必然来讨杯水酒喝的。”
秦王显见也是喜欢她的爽快,立时便应道:“那就等着唐都尉了。”
李凤宁后来又闲说几句,便告辞离去。
只留下个唐忠书,因为之前的畅快,嘴角一直勾着。
直到刘悦庐哼了一声。
唐忠书抬眼,便瞧见这个同僚近十年的人望着李凤宁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竟是一副大有忌惮的模样。“悦庐?”她不由得也朝那里看了看,虽然只看了个雅间的房门。
“你小心些,”她斜睨她一眼,“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秦王不像是有坏心的人。”唐忠书眉头一皱。
她虽然比刘悦庐这种是少生了几个心眼,可也不代表她傻。人家过来这回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自觉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什么满月?”刘悦庐冷笑一声,“根本是说给我听的。”
啊?
人家家里添了孩子,要办满月,跟刘悦庐有什么关系?
非亲非故的,说给她听干什么?
才有的轻松悄然消失,那种无法理解的隔阂感,再度滋生出来。
“总之……”倒是刘悦庐在看了她一眼之后,将情绪压抑了下去,只轻叹一声,“罢了,外头都说她待自己人好。你要去就去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