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心里一声“完了”,周围果然响起一片哗然。
这下,真是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论理,这句话是没错的。若是拿着百姓做人质就能叫保障京师安全的京武卫退避,那岂不是等于告诉所有作奸犯科的人说,不管你做了什么,只要手里有人质就能安全退走?
安阳缺什么,也不缺满大街的普通百姓。
但道理归道理,话却不能这么说。
常海偷眼瞧一下周围的人,果然见一个个的不是震惊难信就是鄙夷失望。
“手下留人!”
就在常海几乎额头冒汗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疾驰声,有五匹马一前四后飞驰而来。领头的那个正是刚才扬声大喝的人。她马术极俊,不待马停下便翻身跳下来,她跨出两步的时候,身后那四人才刚刚止马落地。
“站住!”拐子一惊,后退了一步,“退后!不许过来!”
领头那人立时就停了下来,“不要伤了孩子,一切好商量。”她一边说一边抬了下手,跟着她的四个人立时便朝后退了好几步。
声音听着很年轻,却有着股子大多数人都没有的沉稳和不容质疑。时常跑兵部衙门的常海却是十分熟悉这种沉稳,因为那些官阶越是高的大人,她们说话就越是这个样子。
因她上峰唐忠书已经开了口,常海不用站在最前头就后退了一步,乘机瞥了那人一眼。
侧脸还没瞧清楚,常海先被那人衣衫上的凤凰纹样吸引了视线,一瞬的呆滞之后她瞪圆了眼睛。
七尾凤!
她又数了凤尾两遍之后,才战战兢兢地抬头朝那衣衫的主人看去。
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年轻,却理所当然十分陌生的脸。
那是当然的,人家什么地位,怎么能叫她这种小兵伢子见过。只是……
虽然不知她是不是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人,看她目光时不时地就朝那孩子身上移,再看那孩子本来只是含着眼泪,一瞧这人出现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显见关系极亲近,常海就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
得罪兵部尚书不过是穿小鞋,得罪这位……
“见过秦王殿下。”常海是想给唐忠书提个醒,于是转身朝那人行礼。
谁想她这一出声,唐忠书先朝她狠狠瞪了一眼,连那位也朝她扫了一眼,目光冷得跟冰刀子似的。常海正莫名着,却听那个拐子陡然大笑一声,“今天真是好运气,路上随便抓个小子,竟然就是票大买卖。”
他一改前头瑟缩紧张的样子,甚至带点得意洋洋地对唐忠书狞笑一声,“听到秦王殿下说什么了没有?一切好商量。”他下巴一扬,朝之前在人群里说话后又被京武卫扣押的女人一指,“把她放了,给我们两匹马!”
“秦王殿下,不可纵容凶徒!”正在这时,唐忠书突然出声。
被指认出身份的秦王李凤宁勃然变色,整个人都转过去面对着唐忠书,“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常海看她满面怒气的样子,再听那拐子在那里得意地哈哈大笑,只觉得一颗心沉到底。她瞄了眼她的上峰,期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当街纵容凶徒,请恕末将……”
唐都尉,这位真不是什么好脾性——
眼前闪过一道银光,随即一声惨叫。
常海略怔愣之下,只见眼角滑过一道黑影。竟是那位秦王殿下毫无征兆地朝拐子扑了过去。
拐子急怒之下猛地将孩子朝秦王掷去。秦王腾身而起一把抱住孩子,随后扭身翻向一边。而唐忠书就跟事先已经与秦王练习过无数次配合一样,从她身后窜出来,一扬手就是一阵银芒朝拐子飞射而去。
常海虽然先头做了傻事,到底也是久经训练,在银芒打中拐子之后,乘他愣神功夫也猱身扑上,刀背重砍几下就把拐子打翻到地。
看着同行的京武卫兵士把拐子和之前的同党围起来之后,她才终于有空抬头去看。
第一眼看见秦王正在替那孩子解开绑缚在身上的绳子,顿时就松了口气。“哇”一声,却是那孩子终于解开绳子,扑到秦王殿下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大哭起来。
“殷染露,你还好意思哭!”紧接着却是一声厉斥,“跟你说过多少遍,出来一定要有人跟,谁教你可以一个人出来的?”
这孩子姓殷?
常海看秦王肩头背后都是大片的灰土痕迹,还有好些地方都擦破了,显见刚才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她这么拼命,怎么居然不是她的孩子?
“孩子吓得不轻,还是先送到大夫那儿瞧瞧吧。”一旁围观的百姓里,有个中年男人显然是看孩子哭得可怜,不忍心了,“训孩子总有时候的。”他言语里颇有点教导晚辈的意思。
“不得无礼!”常海只怕秦王恼起来,那人吃罪不起,赶忙喝道,“此乃秦王殿下。”
“秦,秦王殿下?”男人大吃一惊,嗓门不由就大了点。随后那一声声“秦王”,“居然是秦王”,“啊,真的吗”之类的窃窃私语就宛如浪潮一般扩散了出去。
谁想秦王居然完全不生气,她怀抱着孩子站起来之后居然还朝人家笑了笑,说了句“您说得是”,直把个年纪不小的男人居然说得脸上通红。
随后那秦王转了过来,目光一转就落在唐忠书身上。“京武卫……”她略一停顿,“唐都尉。”说得十分肯定。
“末将见过秦王殿下。”
李凤宁上下一打量她,笑道:“今日先带小儿回去问诊,唐都尉这里改日必登门致谢。”
“不敢当殿下谢字,末将分内之事。”唐忠书自然答得规规矩矩,十分无趣,也十分拒人千里之外。
那秦王居然也不生气,只一笑转身而去。自有人牵马过来,先替她抱了会孩子,待她上马后又将孩子递给她。
常海瞧着绝尘而去的几人心中不解,便走到唐忠书身边低声问:“都尉……与秦王殿下认识?”
唐忠书却用她那冷硬地跟石头没两样的眼神瞥她一眼,一句话都没答,扬声道:“整列,将人犯押至京兆后继续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