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第楼里住的均是贫寒学子,还没人清高到连文章都不愿意卖,因此这门生意也是做老的了。原本众人都围着韩扬和程飞宇说话,此时见这人大大咧咧冲进来,瞧她的眼神就跟瞧一锭会走路的银子也差不多了。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也不乏有激动,最后还是看向韩扬。
韩扬一看众人眼神,自然心里明白,便越众而出朝那人走去。
只是她才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大冷的天,外头还刮着大风下着大雪,这人却穿得一点都不臃肿。韩扬心里一动,不由得又瞧仔细了些。
这人二十岁上下,生的一副清爽隽秀的好相貌。只是她顾盼之间十分自信从容,被满大堂十来号人盯着看,脸上那仿佛是浅笑又仿佛只是下意识勾着唇角的表情居然纹丝不变。
原本已经开始仔细盘算,这楼里谁的诗文好些,谁的字又漂亮些的韩扬一怔,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说前头这个是来买诗文的她信,后边这个……
“两位大人,”韩扬抬手一礼,对着后头进来那人问道,“是来寻人的?”
“你是掌柜的?”先前进来,更似个武妇的人凑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之后,毫不掩饰她的怀疑。
这人虽然粗放了些,可一脸表情坦坦荡荡,倒也不叫人讨厌。韩扬秉着礼多人不怪的想法,再施一礼,“后进韩扬见过两位大人。我只是这里的住客,掌柜的有事不在,我因住得久些,上下都熟悉,所以越俎代庖。”
“你就是韩扬?”武妇面露好奇,看了后头那人一眼,“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做官的?”
后头那人也是眉毛微挑,两人一齐朝韩扬看来。
韩扬倒是一怔。
这难道是找她的?
她心下想出一个办法,一时间不由得连声音也激动起来,“两,两位难道是吏部……”
只是话未说完,她自己已经发觉不可能,先停了下来。
这个及第楼里住满的客人,大多是去年春闱落第后,打着或许今年会开恩科所以滞留安阳的学子。
但是韩扬不同。她是在长宁二十年秋闱及第的了,却因为没有官位空缺,在安阳一住就是三年,最后盘缠用尽,只能搬到最便宜的及第楼里来了。所以如果要说她最期盼看到的人,自然也就只有带来她可以上任文书的吏部官员了。
只是韩扬再激动,也知道吏部官员送任命文书是公务,自然应该穿官袍。这两个人不说都太过年轻,穿得也比寻常小官小吏要好,自然不可能是了。
“抱歉,失态了。”韩扬面上一红。
“韩扬既然能代掌柜招呼客人,可能再做主卖些热茶热汤给我们?”后进来那人掏出一只银锞子,“再添些炭过来。”
这银锞子看着都有一两多,全部用来买炭,绝对能够烧上好几天了。
韩扬老脸一红。
原来人家只是进来避风雪的。她却把人家当成金主,还要人家拿银子出来替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买炭烧火。
“您要不嫌弃将就些粗茶,给我个十文钱就够了。”韩扬道,“炭火烧起来也不是您一个人暖和,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人拿着银锞子的手往回推。
那人浅浅一笑,眼睛愈发明亮起来,看着就如春风扑面,那点子因威仪带来的隔阂也不知去了哪里,“外头风雪正大,看来一时半会地我也走不了。不如觍颜叨扰韩学姐一杯清茶?”
韩扬本就是爱照顾人的性子,闻言倒是无可无不可,虽然眼角瞥见先头好似武妇那人翻了个白眼,只是道:“这有何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