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太庙一行之后,李凤宁便多了重心事。
虽然十有八九是那人狂言乱语,可到底那一桩桩一件件听着却都像是真的。李凤宁待要去查证,便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何况那人所说的话里,最重要的部分根本就是猜测。待要自己相信那不过是一段虚言,却又觉得那人言之凿凿,确实符合她记忆中那几位的性子。
说又说不出口,忘却也忘不掉,倒把个秦王弄得面黑无比。她自己尤未发现,旁人陡然间一个个利索伶俐起来,生怕受了她这无明之火殃及。
这一日,向例又到了她去探望凤后的日子。
李凤宁实在来得的次数太多,脚底下一步不错,人却走了神。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到了栖梧宫内。
“……不认识我了?”
李凤宁一怔,才反应过来。她呆呆地四下环视一周,竟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栖梧宫内,凤后想是听了禀报,刚刚从里间走了出来。
腊月时节,栖梧宫里地龙烧得热,因此凤后只穿了件天青色的夹棉袍子。也不知是不是他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李贤已经驾崩,最近半年以来一直打扮得十分素淡,虽然比之前的华服重饰少了几分威仪庄重,却愈发温雅慈和。
“父后……”李凤宁忍不住就这么称呼了一声。
“这是三魂七魄归位,又认识我了?”凤后轻轻一笑,拉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跟他朝里头去。
李凤宁一时怔忡,低头看了看被凤后碰到的手腕,然后才想起来要跟上去。
若论权倾朝野,整个赤月朝前朝后数几代,只怕也难找到一个人能超过殷大人。但若说到家世教养,殷家可是拍马也追不上姓连的一家子。李凤宁先是李贤的堂妹,后来过继成亲妹,无论如何与连氏都是个妻妹与姐夫的关系。所以自打她七岁开始,像这样的接触就没再有过了。
而连氏能这么拉她一下,自是因为他心底认定了她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不用忌讳。
但是,如果她真的推了无疾继位,真的像她计划的那样离开了安阳……
她就再也见不到凤后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不愿席卷过来,几乎瞬间吞没李凤宁。
“父后,我若去秦地,您与我一起去好吗?”也于是,虽然明知道凤后不会点头,李凤宁也依旧下意识地开口这么说了。
家里那几个能带走,或许殷六也能试着去哄哄看,唯独李凤宁最放不下的“父亲”却始终不敢去开这个口。
“你母皇叫你去秦地?”连氏眉头一皱,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悦。
“不……不是。”李凤宁嘴唇一抖,然后强笑了一下,“我只是说‘假如’,‘假如’我去秦地,父后会和我一起去吗?”李凤宁一顿,补了句,“我会孝顺父后的。”
“你母皇从凉州传回来什么话,把你气成这样?”连氏显然曲解了李凤宁的意思,“我既然嫁给了她,就要与她在一起。她出远门了我在家里等她回来,将来她要是撒手人寰……她要是……”凤后前头说话时还表情正常,待到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他眼神突然迷茫起来。李凤宁只见他面色突然之间惨白一片,身体像秋风里的树叶一样颤抖,随后整个人突然朝后仰面一栽。
李凤宁心一沉,几乎原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扶住凤后。
凤后缓了一缓,再睁开眼睛时像是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似的对着李凤宁眨眨眼,“凤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