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色布领着人冲击边境几次都没有成功,现在她手下的人马已经连当初的一半都不到。”阿约夏说,“葛鲁米落马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应该也是死了。”她一顿,“所以,现在应该是我去担起头人责任的时候了。”
多西珲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你回去……又有什么用?”
阿约夏看着多西珲,说得十分认真,“母汗教过我的,她能做大汗是因为她有李拉库的族人站在她背后。而李拉库的族人愿意支持她,是因为她永远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哥,我是母汗的女儿,我不能自己躲在舒服的地方,我应该站出来。”
李凤宁倒是忍不住一挑眉。
坐在她对面的少女,虽然眼神中不乏畏惧和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十足的勇气。能够明白自己的责任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这个孩子还要放弃自己舒服安逸的生活,投入到草原或许只能用朝不保夕才能形容的日子里去。
李凤宁轻轻一叹。
真真是一句,有志不在年高。
“阿嫂,我知道你安排那么多赤月师傅在我身边,教我那么多东西,是希望我不再像个驲落人。”阿约夏眼眸一移,认真地看向李凤宁。
被人当面揭穿了阴谋真不是太熟悉的体验,李凤宁只是八风不动地看着阿约夏,等她继续往下说。
“阿嫂,我不生你的气,因为我也觉得赤月是个好地方。”阿约夏说,“所以我想把我学到的东西带回去,我想告诉我的族人,打仗不是个长久的办法。”阿约夏身体朝前倾了下,“阿嫂,我回去说服她们与赤月停战。然后你像像教我一样,派人去教我的族人怎么靠自己的力量在草原上生活下去好不好?”
这孩子,居然有如此慧心。
一股止不住的喜悦升腾起来,叫李凤宁忍不住弯起唇角,“好!”
大概,这就是她最喜欢草原之民的地方。在王帐的王子身上,她能找到谋略,在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身上,她又能看见胸襟郎阔。
那几句朴实无华的话,反倒叫李凤宁生出一股雄心壮志来,“就如你所言。”
“我跟阿约夏回去。”身后,突然传来多西珲虽然轻,却十分坚定的话。
刹那间,那种壮阔的感觉为之一空,而沉寂已久的萧索又在慢慢复苏,然后充斥到身体的每个角落里。
在刚才心情激荡的时候,她忘了一件事。
如果阿约夏要离开安阳,那么坐在她身侧的男人,是不会留下来的。
李凤宁垂下眼眸,然后突然原地转了身体,变成正面对着多西珲的姿势。
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从多西珲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他一定会再次为了旁人而离开她。
而这次她能做的,只有看着他。因为,她要亲眼看看他说出这句话。
一向平静自信的他这回躲开了李凤宁的视线。过了好一会,他像是才鼓足了勇气似的慢慢抬起头,与李凤宁对视的那双鸦青色眼眸里,露出了星星点点的恳求。
李凤宁几乎要笑了。
回到她身边后,即便是要求她原谅也要用交换条件的方式,到了这个时候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看着就那么好脾气,能原谅他第一回,就必然能原谅他的第二回?
还是说……
这回,他根本就没打算再回到她的身边来。
“哥哥不回去。”
阿约夏突然开口,打破了李凤宁逐渐酸涩起来的情绪。李凤宁眉头一蹙,这才想起,屋子里并非只有两个人。
多西珲显然与她也是一阵愕然,转头看着阿约夏。
“哥哥,你嫁给阿嫂,就是阿嫂家的人了。”阿约夏说得十分认真,“要嫁出去的男人丢下女人回来保护妹妹,是李拉库一族的耻辱。”她说,“哥哥,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不允许?
这词听着却新鲜。
李凤宁眨了眨眼,先去看多西珲,见他也是十分愕然,随后居然抿了下唇居然没立时反驳阿约夏。
那隐约的酸涩消散之后,李凤宁突然之间就升起一股明悟。
或许……
只是或许,对这个男人来说……
“多西珲,”李凤宁不顾屋子里还有其他人,“你如果再次离开我,我会很难过。”她说:“所以,不要回去。留在我身边。”
多西珲先前只是讶然的,李凤宁居然会说这种话,可当她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多西珲眼睛一眨,低垂下去不再与她对视。
好半晌,才响起低低的一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