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不见,更漂亮了呢。”那只手托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仿佛鉴赏一件器物似的,对着天光仔细瞧。
凤宁……
凤宁,救我。
只可惜太过浓重的恐惧不仅令他无法逃跑,甚至就连嗓子都好像消失了一样,除非有谁会读心术,否则谁都不能从他只是微颤的嘴唇里听到任何声音。
“谢大小姐若有事,可以直接对本王说。”
那声音虽然满含着一种简直能叫人心惊肉跳的冷怒,但落到枕月耳里时,却化成了一股简直能抚慰一切的清凉。他只不过略怔愣间,就有人伸手拍开了他下巴上的手,然后把他拉了过去。在他的鼻梁几乎撞上那人的肩骨后,一股熟悉又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了起来。
“不过是与故人叙叙旧罢了,秦王殿下真是心疼人。”适才那仿佛大型蛇类一样的声音,瞬间添上了些许轻微到或许只有他才能分辨出来的……
兴趣?
仿佛被强烈的飓风压着一样叫他无法回头看那个人,但是李凤宁的气息却把思考的能力带回了给他。
“听说谢大小姐拒绝了令堂大人的举荐,我还以为你无意仕途。”李凤宁的语调瞬间也落回了平常的样子,仿佛就是在闲谈一样,“倒没想到,居然能在四姐姐帐下见到你。”
“殿下光降一回,掏摸去谢家不少物件。云流也是迫于无奈才重操家祖旧业,否则一家子拿什么吃喝?”谢云流说,“只是殿下若肯赐还些许,就算叫云流转投到殿下府里,也并无不可。”
枕月忍不住一个寒颤。
她说什么?
叫李凤宁收下整个解百忧?
“那些零碎东西叫我当成土仪散得到处都是,如今大概边角料还剩几块。”
就算不用抬头,枕月也能想象到李凤宁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她嘴角虽然会弯着,眼眸却会像冰一样寒冷,那种居高临下仿佛对方怎么都翻腾不出她手掌心的态度,足以叫任何人都心生恼恨。
除了,被她护着的以外。
“那些死物算得了多少?”谢云流却接口得极快,“我说的是殿下怀里这个。”
怀里这个……
有一瞬间,枕月根本没弄明白谢云流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转过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一眼,骇然发现对方的手指正指着他。
解百忧的主人说,只要李凤宁把枕月给她,她就带着解百忧投到李凤宁门下。
换了任何一个人,大约立时三刻就会把他朝外一推。
但是……
枕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李凤宁,却见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挑了下眉,“谢大小姐果然见解新奇,居然把国之蠹虫当宝一样待价而沽?”
国之……蠹虫?
枕月几乎都不敢去看谢云流是什么表情了。
只听一声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此便不打扰殿下”之后,那股子压着枕月不敢回头的气息便突然远去。
“她有那么可怕?”李凤宁这才低头看他,她皱着眉,手在他脸上摸了摸,“脸都吓白了。”
当然……
可怕。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只要有她在。
“我那里还有些事,你是在这里陪我,还是我先送你回营帐休息?”
他又不是她那个体弱多病的夫君,也不是寻常柔软的男子。谢云流是个例外,世上再没有任何其他人都像谢云流那样叫他害怕。既然她都已经走了,他也就没事了。
想是这样想的。
但是,在那双眼角微挑的眼眸注视下,枕月却只是低低地回了句。
“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