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李凤宁怎么想立时三刻就扑到诚郡王府去,打探一下她那位三姐夫到底猜出了多少,可最后一线理智好歹拉住了她。
面上虽要一碗水端平来做,其实凤后还是与楚王君更亲近些。再加上如今李凤宁和李鹄势成水火,关系差到就只剩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李凤宁要是贸贸然去了诚郡王府,只怕还没开口就要被人瞧出不对来。
那时候,可就真要保不住凤后了。
所以她心里怎么躁动不安惶恐无措,出了凤后栖梧宫之后她还得跟没事人一样,不疾不徐地上了马车,至少是面上波澜不惊地回了自家王府。
回府之后,自然先要略事梳洗。因前阵子冷落了夫君被凤未竟嗔过几句,李凤宁便想回正屋去换衣裳,可进了二门又想起这个钟点凤未竟大概是在歇晌,因此脚跟一转便去范随那里。
没把范随的院子建到比正屋还宽敞,只因为王府乃是敕造,并不与百姓人家相同。只是其中的布置摆设,到底显示了一番柳牍山人并非浪得虚名。院中的粗使小厮正懒洋洋地浇着花,猛然抬头看见李凤宁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行礼问好时,李凤宁却已经穿过院子走进屋里去了。
屋子里一股熟悉的香味。
范随打小便跟在李凤宁身边,向来是李凤宁怎么样他就怎么样。早些年连衣服质料和花纹都能挑一样的,如今人虽开了窍,好歹知道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其他地方却还是改不过来。熏香和澡豆一类都还用的跟李凤宁一样,也所以她才一踏进他的屋子,就觉得好像回到自己屋里一样。
下意识地就放松下来。
李凤宁制止了想要朝她行礼的桃埙和栗笙,在他们的眼神示意下,朝东间走去。
随儿虽没有午后必要睡一会的习惯,但是拿着一堆零食窝在榻上却是……
随儿仰躺在榻上,脑袋垂在靠枕外,他紧闭着眼睛,嘴边一片湿洇洇的红褐色。
李凤宁心里“咯噔”一下,急扑过去,“随儿!”
她急切地把他拉起来抱进怀里,一边上下摸索着。她先摸到他脸上,觉得一片凉滑,心里顿时更加恐慌,待用力摸到他脖子上触手暖热时还不敢放心,拿手指放在他鼻端,直到能觉出气流涌动时才终于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屏住呼吸。
随儿被她这一番折腾也醒了过来,他在她怀里睁开眼睛,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哈欠,“小姐,你回来了……”
李凤宁三魂七魄归了位,才终于想起探究原因来。她只一抬眼,就看见榻桌上放着一只大碗,碗里还剩半只肘子。这肘子也不知是拿红米糟还是乳腐做的,汤汁竟是红艳艳的,怪不得远看着像血。
李凤宁明白自己之前是误会了,一时间好笑起来,却到底还是不放心,低头去舔了下他的唇角,尝到一股咸鲜味才终于放下最后一点心。
她转念一想随儿叫她虚惊一场,顿时恼了起来,抬手就在他臀上拍了下,“越大越没规矩了,吃着东西也能睡着?”
李凤宁手上用的劲不小,但是随儿却只是低低地唔了一声,反而朝她怀里钻。他也不管李凤宁俯着身,只管搂住她的脖子,一边朝她身上凑。李凤宁被他搂住脖子,也只好顺势在榻上躺下来。随儿显然就等着这个,整个人贴了上去,寻着个舒服的姿势就不肯动了。
李凤宁看了看衣襟上的一片油渍,反而疑惑起来。
他怎么困倦成这样?
连氏当年是怎么教养李凤宁的,李凤宁就是怎么对范随的。譬如饭后不可立时躺下,必得散一圈消食的规矩是打小就立下的。何况就算一个人再馋再懒,也没有一脸油水就倒头睡下的。
难道是病了?
“随儿,随儿?”李凤宁心下不定,不由得便轻拍着他的腰,一边轻声叫起他来。
随儿嫌吵似的一皱眉,只拿脸朝她胸口蹭来蹭去,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随儿!”李凤宁心下愈发觉得不妥,声音大了些,手上用的劲也大了些。
随儿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对着她朦胧地笑了一下,“小姐……”
“有哪里不舒服吗?”李凤宁问他。
随儿缓缓地眨了下眼,似乎花了好长一会功夫才能理解她的话,“没有,就是……好困,饿……”
困和……
饿?
李凤宁下意识朝榻桌上看去。
随儿再怎么爱肘子,打小养成的规矩也不许他一餐饭只吃肉不吃菜。所以这孤零零的一只碗配一双筷子,倒像是他加餐的零食。
看那剩下的半只肘子,李凤宁自忖就算是饿着肚子也未必能吃得下半只,随儿却在餐后加了半只肘子还嫌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