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我的问题太蠢了。”李凤宁眼睛一眯,仿佛她能看见此时此刻草原上发生什么事一样,“她是不是还活着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在静默了一会之后,与一直沉默着的工部尚书萧明堂对视了一眼后,凤阁大学士连翰主动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这是我的错……完全的。但是当时也没有其他的法子……”李凤宁皱紧眉头,眼珠子转来转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凤宁。”
直到李贤出声喊她,李凤宁才回过神来,发现整间屋子的人都盯着她。
“我们都知道驲落崇拜强者,”李凤宁无法克制自己的沉重,“但是各位只怕不知道,驲落会怎么对待失败和孱弱。伊拉色布被葛鲁米赶出部族的罪名是弑母,这对我们赤月来说是不可原谅的重罪。但是对驲落来说却不是,因为孛腊当时已经在等死了。”李凤宁一顿,“她的行为更像是牧人在迁徙的途中,杀死拖慢队伍的老弱牛羊一样。”
屋子里一片安静。
李凤宁继续说:“我俘虏葛鲁米虽然是我们是出了口恶气,但是对驲落来说,葛鲁米已经成为驲落的奇耻大辱。她被我掳走,比伊拉色布弑母要严重得多。”
李凤宁的姑母,尚书都省的殷右丞看了眼周围的同僚,见没人想要开口,便问道:“所以凤宁你才说驲落汗是否活着已经不重要,因为伊拉色布会取代她成为新的驲落汗?”
“我不知道。”李凤宁仔细想了想后,还是皱起眉,“孛腊死前对驲落的掌握也只到六七分。她把所有的好处都紧着李拉库部族,早就引起各种不满,那些依附的小部族未必就肯继续跟着李拉库。但是伊拉色布只凭着她出逃时带走的族人,兵力上跟葛鲁米相差太大。她既然都战胜了,显然是找到了一些同盟。但是找的哪些,具体有多强的兵力……”
李凤宁说到这里,不得不停了下来。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李贤,而李贤也正看着她。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然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李凤宁即使在驲落王帐住过好几个月,但是到底比不上一个驲落人那么清楚内情。在眼下这种即使派出细作,也不知能传回多少消息的时候,能够有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就再好不过了。而这人不仅必须熟知草原上各个部族的人数和兵力,还必须清楚哪些能够被伊拉色布拉拢。
碰巧,李凤宁家里现在就有这么个人。
换了李凤宁是李贤,或者只要不是她自己,她都会要求秦王履行她赤月亲王的职责,但是李凤宁不想。
每次只要一看见那个人,她就会被砍刀切成无数碎块。在她好不容易从那种愤怒和无力的深渊里爬出来,把自己一块又一块重新拼接起来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主动跳进那个深坑。
因为,她觉得下一次她或许就会死在里面了。
虽然谁都看见皇帝和李凤宁之间那意味深长的对视,但是她们最多也只能明白“有些事情她们不知道”。在李凤宁无以为继的时候,工部尚书萧明堂再度开口,“那秦王殿下有何良策?”她略一顿,甚至带着一点期待,“殿下可愿再往锦叶?”
萧明堂说这话倒不纯粹是阿谀讨好。李凤宁俘虏驲落汗,至少其智计胆色确实足够胜任,再加上她对驲落了解得如此清楚,再往锦叶也的确是个合适人选。
李凤宁看了萧明堂一眼,虽然知道她是在示好,却仍然苦笑了一下,“我把葛鲁米抓进敦叶城,大概已经令我成了驲落的头号大敌。我去那里的消息一旦走漏,锦叶大概会面对潮水一样来的驲落骑兵。”
不止是萧明堂,屋内所有人听得都是一呆。
“陛下,”李凤宁转向李贤,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沉声道,“备战吧。”